“所以說,你就把人家罵了一頓,把一個正四品的南京銀行行長當奴才一般訓斥的體無完膚?”
當陸直回府,第一時間就將今日的事向陸遠做了彙報,正在批奏本的後者抬起腦袋看了陸直一眼,語氣裡有些責怪。
“小人錯了。”陸直低下頭,嘴裡還是憤憤不平:“可您看不到,銀行那些個人實在是態度倨傲的厲害,完全沒將您三令五申說的話記心裡,尤其是現在您給銀行設了品軼,讓他們更猖獗了。”
“你啊。”
陸遠搖頭一歎:“不過你這次倒也是真給老爺我提了一個醒,銀行成立至今已有多年,體係一直相對獨立,不受朝廷約束和管理,而且如今每年要過賬很多錢,內部是否存在腐敗外人不得而知,但想來定然是有的。
雖說無論是陸慶博還是其他地方銀行的負責人,之前大多都是咱們家的人,但也不能完全放縱,要在銀行內部也搞一套內部的監察和考成體係了。”
“老爺有什麼想法。”
“成立一個銀行的內部審計局,你小子不是喜歡給彆人糾錯嗎,就交給你負責吧。”
陸遠將差事甩給了陸直:“你去找陸慶博,把老爺我的話帶過去,中央銀行不負責具體業務,但負有對全國各地銀行的監督管理權,以後就在央行設立一個審計局,專司對所有銀行進行審查和製定考成標準,簡單來說就是通過糾錯和鼓勵讓他們底下的人把業務乾好。”
陸直先是興奮,隨後又擔憂道。
“老爺,小人去了之後,您這身邊用誰啊。”
“這就不用你小子操心了。”
陸遠繼續埋頭看奏本,嘴裡說道:“你也跟在老爺我身邊十幾年了,也該出去闖一些自己的事業,伱不是本輔的奴才,你是我陸家的家人。”
“老爺。”陸直立時跪下來,雙眼就掉了淚:“小人不想離開老爺,小人就想守在老爺身前伺候老爺一輩子。”
“胡說八道。”
陸遠笑罵一句:“你又不是個娘們,三十多歲的爺們還哭也不嫌丟人,滾蛋。”
“老爺”
“再墨跡我可就生氣了。”
陸直不敢再說,隻恭恭敬敬叩了三記響頭:“老爺的恩情小人會永遠記在心裡,將來告訴子子孫孫,我們一家永遠是老爺的奴才。”
“你個混蛋,比老子還獨裁。”陸遠氣樂了:“沒有什麼奴才,你、你兒子、你孫子都是堂堂正正的人,時候不早了,休息去吧。”
“老爺也請早點休息,務要以金體為重。”
“行。”
陸遠點點頭:“批完桌子上這些奏本就睡。”
陸直站起身看了一眼桌案上厚厚兩摞子的奏本,歎出一口氣退出書房。
自從南北兩京協商會議結束,遷都回南之後,陸遠的工作量比起之前幾乎是瞬間翻了好幾倍。…。。
西北的陝甘、西南的雲貴川、東北的遼東問題太多了。
當然也好總結原因,一個字。
窮!
因為窮,所以社會治安不好,因為社會治安不好所以導致地方衙門的行政效率低下,因為行政效率低下就導致亂政叢生,導致百姓生活更加困苦。
惡性循環,越來越差。
亂七八糟的弊政堵在一起,然後像一塊巨石般壓在陸遠的案頭之上,也同樣壓在陸遠的心頭上。
哪裡睡得好呢。
——
一期國債的發行很順利,推行的當天就被搶購了接近一千七百萬兩,隨後的七天時間內便售賣一空,這其中當然是陸鳴和維特兩人認購下了大頭,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完全按照之前的預計劃購買。
本來一開始定的指標,陸鳴要買一千五百萬、維特買下一千萬,但這麼大一筆國債,兩人當然也不可能一口氣直接買下,而是錯開資金打算分十天的時間、安排幾百甚至幾千人來分批購買,以此來製造國債暢銷的熱度。
可誰也沒想到,國債竟然那麼搶手,江南的富商們幾乎是踴躍參與購買,連帶著普通百姓亦是如此。
朝廷有沒有公信力暫時看不出來,不過陸遠本人就是江南最大的金字招牌。
這很好理解,也無須過多解釋闡述陸遠在江南的影響力,總之結果是好的。
國債兜售一空,這極大緩解了今年也就是隆慶元年的財政壓力,財政赤字總共隻有一千二百多萬,國債募集了三千萬,還結餘著一千七百多萬呢,完全足夠支持朝廷在很多領域進行大動作。
陸遠也去往大都督府,出麵召開了關於派遣一支遠征軍去往葡萄牙的軍事會議。
“遠征軍,去葡萄牙幫助他們抵抗西班牙的侵略?”
當陸遠開口說出這件事的時候,甭管是徐鵬舉還是從北京南下而來的徐延德、朱希忠、張溶等人都無不是滿臉茫然。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你說北伐也好、平西北、平遼東也罷,這些都好理解,哪怕你說從雲南出兵打西南各國也沒問題,你想要開疆拓土建立功業這大家都能理解,可是派兵遠洋萬裡去幫一個陌生的國家打仗,這算是什麼事?
“這場仗是必然要
打的。”
陸遠言道:“因為這關乎我大明的國運。”
聽到國運二字,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不信的神色。
“太師,老夫不是質疑您,隻是覺得這麼說有些太過於危言聳聽了。”
麵對張溶的不信,陸遠也能理解,他言道:“葡萄牙在滿剌加擁有很大的利益,而現在葡萄牙人願意將這些利益讓給咱們大明,換取一萬援軍,這筆買賣我大明穩賺不賠,為什麼不做。”
“咱們為什麼不乾脆自己直接將滿剌加搶過來。”
徐鵬舉提出個問題:“滿剌加一直以來都是我大明的藩屬國,是因為我大明最近這些年衰落了,才讓那群佛朗機夷趁機侵占,現在他們遭受到鄰國的侵略顧此失彼,正是咱們收回南洋各國的好機會,法理上也說得通。”…。。
“魏國公說的沒錯。”陸遠點了點頭:“確實,滿剌加是咱們的藩屬國,是被葡萄牙人侵占的,咱們收回來無可厚非,不過有一點你忽略了,我們可以很輕易的擊敗占據滿剌加的葡萄牙人,也可以很輕易的收複澳門和整個南洋,但這些僅僅隻是開始。
外交的價值是交朋友而不是樹敵人,誠然,這些番邦外國很弱小,不是我大明的對手,但成就霸權不一定非得追求戰爭手段,現在我們國內的問題很多,本輔的精力也有限,本輔不想再被戰爭纏住手腳,能用外交途徑簡簡單單接收葡萄牙在滿剌加的所有一切,為什麼非要在南洋,在我們的家門口和他們打一仗呢。”
“太師,派兵遠征萬裡海外,老夫實不覺得是什麼好主意。”
朱希忠對陸遠的想法並不感冒,直言道:“還是希望太師能三思,不要做這種沒有多少意義的事。”
“沒有意義?”陸遠偏頭看向朱希忠:“遠征一戰,隻要能打出我大明的國威,其所具有的政治意義、經濟意義、軍事意義和外交意義將會十分巨大,我大明直接插手整個國際局勢,甚至要比當年的蒙古西征,還要輻擴的更廣遠,占據的更徹底,怎麼能叫沒有意義?
現在咱們有能耐打到南洋,那咱們有能耐打到阿非利加嗎,有能耐打到阿美利肯嗎,成國公不知道這些地方在哪吧,不知道這些地方有什麼吧,本輔知道,所以本輔才願意支持這次遠征,因為這次遠征不隻是去進行一場戰爭,而是可以讓咱們大明非常輕易的就通過葡萄牙這個國家為媒介繼而插手進很多地方。
我們將會很快通過大海攫取無數的財富,通過占領或者說開發這些地方獲得無數廉價到甚至免費的勞動力。
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現在工部要修水庫、堤壩、開浚河道,黃河、淮河、長江的水患都要一一治理,僅此一項,每年花費需上千萬,最少要幾十年!
修一座中大型水庫就需要三十到五十萬兩銀子,一座小型水庫需要五到十萬兩銀子,而這些水庫,全國最少要修建三千座才能保證應付很可能接連不斷的旱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