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琬幾乎渾身僵硬住了,拿著筷子的手都頓在了半空中。
卡殼了一會兒後,她下意識般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臉上的顏色由青變白,又由白變青。
謝玦本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引來她這麼大的反應,目光一凝,審視般地在她身上轉了轉:“琬琬?”
謝卿琬如夢初醒,回過神來的同時,順手般地將最外層的披帛一攏,身子不著痕跡地往後縮了縮:“我……我在想皇兄說的話……”
她默默地放下筷子,垂下眼:“可能是我這些日子嘴饞吃多了,便……有些發福了吧,我還是節食為上,少吃些。”
在方才的短暫時間裡,她驚恐地發現,自己是真的胖了一些,所幸這種幅度並不算高,她如今才能故作坦然地與他對話。
謝卿琬一邊保持著麵上的鎮定,一邊儘量將話往旁的方向去引,將輕薄的外層紗衣拉到身前,虛虛地掩住身形。
她咬住了唇,心道自己是該準備些,能在前期遮住身形的衣物了,這樣才不至於引人懷疑。
“這倒也不必。”謝玦微妙地一頓,目光又在她的身上轉了一圈,唇角微彎,“你現在這般就很好,不胖不瘦,最是健康。”
說話間,他將一碟她先前吃得正在興頭的小菜往她麵前推了推:“嗯?怎不動筷子了?”
謝卿琬的心中仍殘留著方才餘下的被驟然點破的驚慌,此時就算安然度過,也沒了心思。
隻是懨懨般地淺嘗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勉強笑著搖頭:“皇兄,我有些吃不下了。”
她的手半藏在衣袖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捏著,少有人知曉她如今的複雜心緒。
謝玦以為,謝卿琬隻是被自己方才的無心之話打擊到了,以至於如今想節食,未免有些後悔,他微微一歎:“都是我的錯,不該說你豐腴了。”
“隻是我左瞧你右瞧你,都隻是覺得,你比從前更好看些了,又有什麼好介意的呢?”
他這話並非虛言,他的目光之所以突然被吸引,也是發現謝卿琬的身上似乎散發著一種帶著聖潔氣息的柔光,在她的肌膚上淡淡地散發著,溫柔而又包容。
這種感覺很微妙,卻讓他不自覺地越發想親近她。
仿佛她的身上,染上了他的氣息。
若是平素,謝玦這般說,謝卿琬心中不定如吃了蜜一般甜,但此時她本就心虛,被謝玦無意中戳到了軟肋,聽到他的話,笑得更加勉強,徹底垂下了頭。
最後隨意扒拉幾口飯後,她便隨意找了一個借口,提前離開了。
……
回到寢宮的第一件事,謝卿琬便是讓侍女拿來了一卷軟尺。
她猶有些驚魂未定,便拿著軟尺量起了自己的腰身。
寒香起初還有些不解,因為謝卿琬這幾年的腰圍幾乎沒有變過,便一直依照著成例製衣。
如今這是……
謝卿琬一言不發地量完了腰圍
,在看到刻度的時候,她的羽睫輕顫了下——果然是比原來粗了不少。
這種變化,肉眼看起來或許隻有一小點,體現在數值上,卻已經有了相對於從前很是驚人的變化。
寒香悄悄抬頭,看著謝卿琬望著軟尺上的刻度沉思,麵色不太好看的樣子,還以為她是不高興自己長胖了,趕緊道:“公主如今的身量,才是正好呢。”
謝卿琬乜她一眼,沒有說話。
隨即緩慢地轉過身去,背對著寒香,聲音壓得很低:“你去告訴秋雲,要她通知尚衣局,幫我製備幾件寬鬆的衣物……嗯,最好是那種飄逸些的,從遠處看不太出身形的那種。”
吩咐完後,謝卿琬就抿住了唇,心道,或許這些日子,她沒有節製,確實不小心吃多了些,以至於身體過快地發展。
所幸她及時地產生了警惕,沒有釀成大禍。
……
在發覺自己身上生起的微妙變化後,謝卿琬就減少了出門的次數,除非有不得不出去的要事,大多時間,她都窩在了自己的小窩裡。
就連謝玦那裡,都不怎麼去了。
她如今在特殊時期,還是低調些做人為妙,能少引起些注意就少引起些注意,以免在外麵晃悠的次數多了,就算她極力掩藏,還是被人看出來不對勁的地方,那便麻煩了。
謝玦自然是感覺到了謝卿琬突然變化的態度,但上次的事件裡他自覺有些理虧,不該徑直挑破小姑娘的敏感之處,便也沒有細問她緣由,隻是叫人給她送來了更多的東西,務必叫她吃好喝好,不要起了心理負擔。
但,萬事皆可避,有一件事卻是避不開的。
那就是前往太學進學。
先前夫子難得心慈,見她們在行宮待了不久時日,落下了課業,便將大考的時間往後推了一個半月。
謝卿琬原先想著時間還早,遠來得及,便不緊不慢地複習,也不太著急,結果等到臨近考試的時候,才突然發現,時日所剩不多了。
可偏偏在她準備抓緊時間學習的時候,身體上的悄然變化,讓她的精力驟降,難以為繼,原本一個時辰可以完成的功課,現在往往要兩個時辰。
甚至時不時出現她打著嗬欠複習功課結果不小心睡過去的窘狀,每當她從昭陽殿書房的桌子上醒來,總是不免深深懊悔,但卻又對這種現狀無能為力。
真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這種異樣,也一並延續到了白日上課的時候,就連向來比較遲鈍的謝槿羲都發現了謝卿琬的不對勁,有一次課間,皺起鼻子,主動問她:“你最近這是怎麼了,怎麼總是精力不濟的樣子?”
“從前雖然你和我一樣,有時候趁著夫子不注意,偷偷躲在下麵睡覺,卻也不是現在這般,節節課都犯困,而且——”
謝槿羲露出誇張的神色:“這可是考前了誒!以前每次大考之前,我們哪次不是爭分奪秒,一刻鐘恨不得當成兩刻鐘來過,生怕時間不夠用,再多的困意也沒了。”
“畢竟若是考不過,傳到了父皇的耳裡,我們怕是都得挨訓,父皇再心念一動,給我們加派幾個專職監督輔導學習的夫子,每天上學下學盯著,不學懂不背完不許下課,那豈不是徹底完犢子了。”()
謝槿羲神情緊張地靠近了謝卿琬些,用手攥住了她的衣袖:要清醒啊,姐妹!最後的時間了!堅持下去就是勝利,千萬彆功敗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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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這麼替謝卿琬著急,無非是怕建武帝到時候大手一揮,給謝卿琬派夫子的時候,順便也給她一起派了,那她的好日子可就到頭了。
謝卿琬也很想清醒,聽到謝槿羲的話後,當即用力地搖了搖頭,甚至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打起精神,看向書本。
可才堅持了不到兩刻鐘,她就又感到一股纏繞在她身側,揮之不去的困意,重新席卷而來。
她確實想集中精力,但她發現這對於如今的她來說,真的有些難。
從前她是想故意摸魚偷懶,而時常一副倦懶的樣子。
可如今她卻是儘力想學,卻覺得哪裡都提不起精神。
勉強捱過了下午之後,她滿懷愧疚地回到了自己的宮殿,回去以後,攤開書本放在案上,卻毫無頭緒,卻想越不是回事。
到了最後,她還是決定去求助謝玦,她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在他麵前至少清醒些。
……
聽見外麵傳報謝卿琬來了,謝玦拿著折子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他突然想起了前些天她的異樣,自那以後,她就時常借口學業繁忙,很少與他見麵。
如今,卻忽地又主動過來找他了,想到此處,謝玦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東宮向來對謝卿琬不設防,如此功夫裡,她已走到了書房門口,謝玦抬眸望去,眸光先在她身上定了一瞬。
不為彆的,主要是她今日的穿著,看起來格外的突兀。
此時正是夏末初秋,天氣還留著餘熱,尚算不得轉涼,路上行人多是輕薄衣物,謝卿琬今日卻穿了兩層。
雖說衣物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絲絹,不會太悶,但這般穿著,實在很難見到。
尤其,她裡麵一層捂得嚴嚴實實,外麵的一層卻寬鬆飄逸,將她的身形虛虛隱在裡麵,看得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