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趙令儀試探著喊了一聲。
對麵滿頭珠翠的婦人神情大變。
她心裡一個咯噔,喊錯人了?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來了這異世,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被麵前的婦人拉住了手,聽著婦人一疊聲“兒啊,你可要好好的”,還以為婦人是自己的親娘。
可瞧著這樣子,自己嘴快了?
心中正忐忑,覷著婦人神情,剛想開口為自己描補幾分,那婦人卻一把將她摟到了懷裡,語氣也跟著激動了起來。
“儀兒啊,母後多少年沒聽到你喊這聲娘了?”
婦人手掌輕撫著她的背,目光也越發柔和了,“上一次聽你喊娘,還是二十年前。那次你也和今天一樣,病中也拉著母後的衣角。母後的儀兒這次受委屈了,儀兒放心,母後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啊這......
趙令儀緩緩鬆了一口氣。
是她娘,沒喊錯。
等等......母後?
偷偷打量了對方一眼,看這個年紀......
敢情她娘還是太後?她是......公主!
她震驚了。
“儀兒,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此時的趙令儀因為過度震驚而有些呆滯,因在病中,她的臉白如雪浪紙,整個人看去更顯幾分羸弱。
苗太後看在眼裡,隻覺得心揪著疼。
她的儀兒,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一時間,又把柳家人恨上了幾分。
“柳家這群沒眼色的東西,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不是東西,小的也不是東西!”
罵了柳家人幾句,想到女兒這些年來的遭遇,忍不住又埋怨先皇:“你父皇把那柳獻和說的千好萬好,可他竟不知道,他柳獻和好不代表柳家各個好!說什麼家風清正,柳老太師走後,柳家哪裡還有個清正樣!柳家那個小崽子,竟然連你都敢衝撞,好在你命大,這筆帳哀家是記下了。”
一想到女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苗太後心裡就窩火,既然提到柳獻和,少不得就多嘮叨了幾句。
“也怪哀家,當初沒攔著你父皇。柳獻和是個好的,可若知道他也是個命苦的,哀家說什麼也不會同意你嫁入柳家!那孩子早早去了,也沒給你留個子嗣,這麼多年,你不容易,哀家心裡也難受。儀兒啊,母後對不住你。”
說到動情處,苗太後甚至還落下了幾滴淚。
趙令儀忙伸手去擦,剛擦了一半,忽然想起來,自己這動作是不是大不敬?
猶豫著準備把手收回來,卻見苗太後眼睛一眨,眼淚落得更急了。
她慌了。
擦......擦疼了?
“儀兒啊,我苦命的孩子!”
苗太後悲從中來,她還在妃位時,女兒也是這樣伸著小手輕撫她的臉,她被風迷了眼,女兒用她的小手為她拭淚。這些年女兒寡居沁園,深居簡出,人也越發沉悶,久違的親昵讓她心中越發難受。
“母......母後,我......兒臣的命不苦,你彆哭了。”
趙令儀斟酌著安撫了苗太後一句。
從苗太後的隻言片語中,她已經大致了解了情況。
她,趙令儀,太後之女,駙馬早逝,膝下無子。
苗太後覺得她可憐,可她隻想偷笑。
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好事?!
“雖然駙馬早早去了,兒臣膝下也沒有子嗣,可兒臣還有母後!母後心疼兒臣,在兒臣病中衣不解帶地照顧兒臣,母後是這世上最好的母後,兒臣有母後就夠了。”
一番話畢,苗太後果然收了淚。
從閨中少女到當朝太後,她已多年喜怒不形於色,方才一時失態,她有些不好意思。
思及女兒的話,心中越發柔軟。
還是她的儀兒好,全心全意地依賴她信任她,不像皇帝,兒大不由娘,和她再無小時候的親近。
想到女兒幼時在自己懷裡撒嬌,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儀兒,要不,你收養一個孩子吧?”
“咳......咳......咳咳,收......收養?”?
趙令儀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母後雖然貴為一宮太後,可有些事情也身不由己。母後倒是想留你在宮中長住,可規矩不容,禮法不容。日子總得過,你皇兄子嗣綿延,可你仍舊孑然一身。養個孩子承歡膝下,你在沁園也有盼頭。母後總有一日要隨你父皇而去,到時候母後的儀兒病了,受欺負了,無人在床頭侍奉湯藥,無人替你出頭,可如何是好?”
“丫鬟們自然會侍奉湯藥,再說了,不是還有皇兄嗎?”
“有些事丫鬟做得,有些事卻做不得,至於你皇兄。”
提到宣帝,苗太後搖了搖頭,“他現在對你好,可以後呢?他雖是我的兒子,可有些話,母後還是要說。儀兒,他是你的兄長,可他同時也是皇帝,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帝王心術,詭譎難辨。”
趙令儀心道:親娘你可真敢說,不怕皇帝派人聽牆腳?
她沒吭聲,苗太後以為她聽進去了,歎了口氣,又道:“駙馬剛去的那幾年,旁人提到過繼,你說你悲痛難當,無力撫養孩子。可照哀家看,如今這事拖不得了。儀兒,你不想過繼,那就收養吧。尋那家世清白的孩子,到時候你就是他唯一的母親。”
我不想當他唯一的母親啊!
趙令儀內心抗拒,她從來沒想過喜當娘!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兒臣已經習慣了。母後,儀兒有您就夠了,儀兒就想這樣,一輩子陪在母後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