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1 / 2)

榮禧堂裡滿滿當當地站了一屋子人。

史湘雲高揚著頭一步步往屋裡走,她的背從來沒這麼直過,頭也從來沒抬得這麼高過。她甚至激動的手都在抖,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進去。

她看到一個麵白而略顯富態的太監,那太監手上拿著的,是明黃色的聖旨!

定是聖上下了旨意。

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道“聖旨”,以至於她沒注意到賈母和王熙鳳複雜的目光。

“人都到齊了?”

那太監見到幾位姑娘進來,開口問了一句。

賈赦舔著臉笑道:“戴公公,家裡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到了。敢問公公,這旨是要宣給誰的?”

方才他還在屋子裡和丫鬟廝混,下人來報說宮裡來了人。著急忙慌從床上爬起來,待看見來的是宣帝身邊的大太監戴權,心裡猛地一驚。

自父親賈代善去後,家裡已經沒來過似戴權這等級彆的宦官了。莫不是,元春被宣帝看上,收到後宮了?

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又不好問的太直白。

戴權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來了一句:“宣給誰的,馬上不就知道了。”

心中卻怪道:方才一見到賈母他就指明了,這聖旨是要宣給林如海的姑娘的,賈赦好賴也是榮國府未來的當家人,縱然來得遲了些,也不至於消息這麼不靈通。

想到外頭的傳言,戴權又有些心領神會,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賈赦身邊的賈政,笑了笑沒說什麼。

賈政被他這一笑弄得心裡有些發毛,他自然知道這聖旨是宣給黛玉的,可叫戴權這麼一笑,他一時又有些不確定。

難道是下人傳錯了話,這聖旨其實是宣給他的?元春,她當真被宣帝留在後宮了?

想到這個可能,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

戴權卻冷哼了一聲,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跪吧。”

眾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隻聽得戴權攤開聖旨,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近來倍感憂愁,皇妹永嘉煢煢孑立,而立之年已過,仍不能縱享天倫。今永嘉有意收養一女,朕心甚慰。先兩淮巡鹽禦史兼蘭台寺大夫之女林氏伶俐非常,澧蘭沅芷,朕憐其年幼失怙,思及其父任上功績卓然,故出麵促成皇妹與林氏母女之情。念及林氏少年坎坷,骨肉天性不可違,林氏可仍保留本姓,不必再改為趙姓。

所有人都驚呆了。

“都愣著乾什麼?”

戴權一句話,眾人如夢初醒。

賈赦最先反應過來,雖然有些意外這道聖旨的內容,可聖旨和元春有關還是和黛玉有關,他都不在乎。

反正不管和哪個有關,他這個賈家人都能沾上光。

他和黛玉不熟,和這位外甥女見過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如今外甥女一躍成了永嘉長公主的女兒,他雖不知道這裡頭的門道,卻也不傻。

永嘉長公主,那可是宣帝唯一的親妹妹!和她攀上關係,以後他賈赦也能在一乾皇親國戚中橫著走了!

“林姑娘,接旨吧。”

戴權的聲音柔和了許多,雖沒見過黛玉,但猜也能猜到哪個是她。

姑娘裡頭最顯眼的那個,書卷氣最濃的那個,跑不了。

對上黛玉,他換了一副嘴臉,和剛才對著賈赦說話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黛玉已經懵了。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麼會呢?自己並沒有見過永嘉長公主,怎麼就成了她的養女?先前外頭一直都在傳,苗太後取中了史湘雲,她雖不看好史湘雲,卻從沒有想過,不是史湘雲,會是自己。

為什麼呢?

賈母什麼風浪沒見過,見她發懵,忙捏了捏她的手心,道:“玉兒,接旨吧。”

心中卻有些感慨:時也,命也。

早在戴權指名道姓說出這道聖旨是給黛玉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

原先她也以為苗太後相中了湘雲,又有南安太妃那般篤定,在外頭說的跟真的似的,她還真信了。黛玉因病錯過了桂花宴,她也告罪沒有入宮。

可在那之後,她進過一次宮見元春。

元春在宮裡當差,雖不在苗太後身邊伺候,但苗太後還是順勢召見了她。閒談之間,苗太後提到了敏兒,然後問起了敏兒的孩子。

身量如何,性情如何,是不是和承恩公夫人說的一樣,飽讀詩書,聰穎非常。

苗太後還問她:“你那外孫女,也是個可憐的。倘若有人要給她尋個母親,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當時她心裡一驚,隱約覺得,苗太後該不會是相中了黛玉,想讓永嘉長公主認她當養女吧。

可這話不好直接問,苗太後也再沒提起這個話頭。

願意不願意......

若是尋常人家想認養黛玉,她自然不願意。可說這話的是苗太後,她就有些猶豫了。

永嘉長公主的養女意味著什麼,她不是不清楚。

賈家如今已日薄西山,走起了下坡路,元春入宮有些年頭了,卻還隻是個女史。若能和永嘉長公主攀上關係,興許賈家能東山再起。

她雖沒回答,可苗太後大概已經知道答案了。

這幾日在府上,她揣摩了許久苗太後的意思,可宮裡沒個動靜,她還以為這事過去了。哪知道今天戴權突然來宣旨,她雖意外,卻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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