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隻看到一個頭發微白的老太太走了進來,那老太太雖比賈母年輕,精神氣卻不如賈母。
心知這就是柳家老太太了,跟在柳家老太太旁邊的,便是那位孫嬤嬤了。
連忙上前見禮。
“這便是林丫頭吧。”
柳家老太太麵上笑著,看著就如尋常人家的祖母一樣。上下打量了黛玉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豔,讚道:“不愧是賈夫人和林探花的姑娘,滿身的書香氣,無愧於書香門第。”
趙令儀雖不喜歡她,倒頭一次由衷地認可她的話。
她還指望著老太太多說點,哪知道老太太客氣了一番便直抒來意。
“老大媳婦,你院裡怎麼亂糟糟的?鬨哄哄的,成何體統?”
趙令儀:嗬嗬。
卻並不急著回答老太太的問題,卻是頗為“關心”地問了一句:“老太太一路風塵仆仆,不若先坐下喝杯茶緩一緩?”
柳家老太太眉頭忍不住一皺。
從前她就不愛往這府裡來,更彆說如今牆修起來了,她得繞個大圈子走過來。天氣漸熱,她又是上了年紀的人,這段時間又怏怏的。
一路走來,還真應了那句“風塵仆仆”,這會她累的要死。
可若真坐下用茶,便輸了氣勢,她自是不肯的。
便擺了擺手,才要說話,那頭吳嬤嬤好似看到了大救星一樣死死地盯著她,急道:“老太太救我!”
柳家老太太怔了一下。
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吳嬤嬤涕泗橫流,那副樣子,倒和小柳氏前幾日差點被黃鼠狼偷走的樣子如出一轍。
心下有些厭惡,忍不住斥道:“好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還有臉讓我救你?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吳嬤嬤有些訕訕的。
心道:你不就是來救我的嗎,不然還能是來喝長公主的茶的?
麵上到底不敢表現出來。
她不吭聲,趙令儀也不吭聲。柳家老太太沒轍,隻能自己開了口:“老大媳婦,你打算如何處置這老貨?”
“自然是告官。”
趙令儀理所當然地回了一句。
柳家老太太麵上有些不讚同,“如何能告官?”
“如何不能?”
“當然不能。”
柳家老太太搖了搖頭,麵上也有幾分痛心疾首,“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似我們這等人家,這種事,如何能讓外頭人知道?”
“如何不能讓外頭人知道?”
趙令儀麵上也有些不讚同,“從前皇帝做錯事,還下罪己詔呢,其他人能大過皇帝?老太太既然擔心外人看笑話,不若趁此機會重重的罰,正好叫外人知道,咱們府上是有規矩的。”
聽到“重重的罰”四個字,吳嬤嬤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你這話……”
柳家老太太急了,“難不成,我們府上的規矩是給外人看的?”
“對呀。”
趙令儀點頭。
“前兩日弟妹不是才發賣了兩個丫鬟嗎?”
柳家老太太一時語塞。
小柳氏為什麼發賣那兩個丫鬟,外頭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明麵上,那兩個丫鬟在外頭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因此才被發賣了出去。
實際上,是因為那兩個丫鬟沒攔住黃鼠狼“偷”小柳氏,才被小柳氏發賣了出去的。
可這話不好當著趙令儀的麵說,想了想,她道:“若說告官,一時半會,此事也解決不了,不若私下裡……”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此事簡單,拿媳婦的名帖去就是了。”
柳家老太太:......
心下有些惱怒。
今日她本不想走這一趟。
一來,因著修牆一事,她心裡堵得慌。又怕落人口實,不好明麵上責備趙令儀,因此隻得捏著鼻子認了,連同外頭稱讚趙令儀孝順的話也認了。
可實際上,她心裡氣的要死。
二來,吳嬤嬤是她跟前的人。雖不如孫嬤嬤得用,可到底是她的人,若事情鬨大了,傳出去她也丟臉。
三來,老二還等著年終考評出來往上提一提,外頭本來就流言紛紛,若是再鬨這麼一出,隻怕老二也受到波及。
先頭孫嬤嬤請趙令儀過府一敘,哪知道才說了一句“請長公主去我們府上一敘”,趙令儀就扔下一句“不去”,而後揚長而去。
她有心責問。
黃葉那蹄子卻說什麼,“長公主說,黃鼠狼不乾淨,沾上狼毛狼糞容易生病。長公主怕老太太沾上臟東西,所以不敢擅動”。
嗬!
為她好,還是為她好,這個大兒媳婦真真是孝順,真真是善解人意!
她有一肚子氣,卻被這句話擋回來了。
知道吳嬤嬤受孫嬤嬤的指點,跑來找林家丫頭求情。本以為小姑娘家家,容易心軟,可萬萬沒想到,林家這丫頭,也是個心硬的。
心中越發有些不舒坦,吳嬤嬤卻好似看救命稻草一樣看著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吳嬤嬤尖叫了幾聲。
柳家老太太嚇了一跳,心都險些跳出來了。
“你……”
“你個作死的小娼婦,看我不撕爛你的臉!”
吳嬤嬤肉疼,一時忘了自己的目的。她恨恨地盯著罪魁禍首黃葉,哪知道——
對著黛玉悄悄晃了晃手上的針,黃葉無辜地看了她一眼,道:“看,果然沾了黃鼠狼,臟了。”
“你才臟!”
吳嬤嬤氣懵了,“黃鼠狼來的時候,我一直在老太太身邊。”
“方才你被關在沁園的柴房裡啊。”
吳嬤嬤:……
她無言以對。
倒是柳家老太太,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好好的,吳嬤嬤突然大叫一聲。原先在柳府,從來不曾有過,在沁園的柴房裡關了一遭,吳嬤嬤也不對勁了。
難不成,真是沾了黃鼠狼的毛,臟了?
一時間恨不得趕緊離了這府回到柳府。
“老大媳婦。”
還欲再說,趙令儀卻指了指吳嬤嬤,道:“媳婦一直知道,老太太眼明心亮,最是公正嚴明。若是知道吳嬤嬤手持利器,欲對玉兒不軌,一定不會輕饒吳嬤嬤。”
“凶器?”
柳家老太太有些懵。
趙令儀卻又道:“老太太明察,那凶器還在吳嬤嬤手上。媳婦本打算念在老太太的麵子上,隻追究她一個人盜竊之事,可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