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成兩半的劍匣徹底的炸開,變成一條條的絲縷。
陰十娘就在馮束青的身體左側站住。
她雙手垂落,雙手空空。
馮束青的劍垂落下去,劍尖落地,發出叮的一聲。
“結束了?”
裴雲蕖這個時候是不知道兩個人的勝負的,她隻是慢慢看清楚,馮束青的咽喉上有一點紅印,不是傷口,就像是被人用力按出了一個印記一樣。
接著她才發現自己背心全是冷汗,就像是有很多蚯蚓在沿著她的背爬下去。
然後她發現顧留白在自己身前兩步的地方。
“你到我前麵去做什麼?”
她下意識的說了這一句。
“看得入迷,不由自主的走了兩步。”顧留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總覺得走近點才看得清楚。”
裴雲蕖突然有些心虛。
她發現顧留白是在說謊。
因為好像不是顧留白往前走了兩步,而是自己方才往後退了兩步。
這混賬東西敢騙人!
但剛剛那劍意襲人,自己竟然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他竟然一動不動?
馮束青臉上無悲無喜。
劍技之根本無非是劍意、內勁、血肉骨骼和劍之配合,方才那一劍,雖然是對方欺騙了自己的感知,血肉和骨骼的變化讓劍鋒更快到達,但說起來簡單,要做到運行之間順心如意,那種麵對自己的劍都心境穩定到了極致的境界,卻非常人所能企及,所以即便再戰一次,結果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真正廝殺起來,死的注定是他。
這一戰他雖敗,但他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見到了自己和霜劍之主的差距。
“多謝!”
他再次對著陰十娘誠懇致謝。
“虛名非我所欲,更不喜出劍給那些貴人看。”陰十娘平靜說道:“接下來你若是受那謝氏指使和我比劍,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馮束青點了點頭,他修劍四十一年,到了此時,卻真正圓滿,了卻心願。
這種心境,恐怕眼前的陰十娘是能夠體會的。
若不是她今夜到來,那他即便按照謝氏的指使陰謀詭計贏了她,那餘生都會屈辱不安。
“你先前是要替謝氏演戲,背負虛名,但現在要為我演一出戲。”陰十娘道:“我想讓人以為我比劍死在了這座城裡。”
馮束青認真應允:“好。”
“果然如此!”裴雲蕖不知是不是渾身冷汗的關係,到了此時她還覺得渾身冷颼颼的,好像浸在冰水裡一樣。
那許推背找的女屍,果然是要造成她死在這座城裡的假象。
按照陰十娘這說法,估計是比劍之中假裝中上一劍,然後用什麼法子掩人耳目,留下那具屍體。
裴雲蕖直了直身子,想要往前走兩步,但突然發現自己渾身的血肉都有些過於緊繃。
這種級彆的戰鬥,原本以為要打上一陣,沒想到是一眨眼就能分出勝負,根本看都看不清楚。
然而那種劍氣威壓就和西域進貢到長安的那種葡萄烈酒一樣,後勁太大了。
“混賬…哦,顧十五,接下來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麼?”隻是她堂堂裴家二小姐什麼身份,自然不能讓人看出來她被駭得渾身僵硬,於是乎她若無其事般看著顧留白問道。
顧留白道:“暫且沒有。”
裴雲蕖頓時極其不悅。
這種事情的確刺激,隻可惜時間太短,不過癮!
“你真不需要我幫你們弄好通關文牒?”她板著麵孔又問了一句。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不敢麻煩裴二小姐。”
“不識抬舉!”
裴雲蕖差點當場發作,但陰十娘緩步行來,她卻被陰十娘的氣場所震懾。
陰十娘原本高挑,今夜比劍過後,陰十娘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就更是高大無比。
“一群不成器的東西,同樣練劍,區彆怎會如此之大!”她想到彭青山和厲溪治那群人就覺得丟人。
“這混賬東西挺有意思的,就是不識趣!”
她虎著臉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點,又冷笑起來,道:“顧十五,你們是生怕謝氏找你們麻煩,尤其她的大劍師身份會引來更多的禍事,所以你想她比劍假死,隻是你可曾想到,且不說這女屍來源方麵有些問題,你的算計裡麵,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漏洞?”
“這女屍來源我倒是沒有想到。”顧留白眉頭糾結起來,道:“除此之外,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裴雲蕖淡然道:“你不想想,此去陽關人煙稀少,她這身材十分引人注意,即便你能讓人相信她死在這裡,她這樣的身高必定引起許多人的注意。她離開黑沙瓦的路上,很容易讓你功虧一簣。”
顧留白苦笑道:“裴二小姐真的高明,一眼就看出這致命疏忽,但既然已經如此安排,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女屍的來源我會幫你們抹掉,除了許推背和他托付的那兩三個人之外,就算是謝氏也不會發現曾經有人運送一具女屍進來。”裴雲蕖淡淡的說道,“你們離開黑沙瓦之後,就看你們的運氣吧。”
顧留白點了點頭,“也隻有看運氣了,不過好在絕大多數人不會有裴二小姐這麼聰明,未必聯想得到。”
裴雲蕖點了點頭,心滿意足的離開。
陰十娘看著裴雲蕖的背影,有些同情。
這三言兩語,竟又被顧留白誆著去毀滅線索了。
“厲溪治,你們這些混賬東西!不成器!”
深巷之中,響起了裴雲蕖冰冷的喝罵聲。
厲溪治等人噤如寒蟬,混賬東西不是那個顧十五麼,怎麼就突然變成自己這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