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兒累了一天, 元瑤今天起得並不早,隻不過她倒是想睡一會兒懶覺,外麵的情況不允許了。豆嬸的喊門聲從外麵傳來, 還是江年給開的門,豆嬸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就進來了,邊走邊問:“你嫂子呢?”
元瑤這會兒也起來了:“咋了豆嬸?”
“哎喲我的個老天爺啊, 你還能睡啊,外麵都鬨翻天了!”
元瑤一愣, 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頓時嚇到了, 可誰知, 隨著豆嬸嘴巴一開一合的, 元瑤也愣住了。
“真的嗎……”
“真的啊, 你打開門去看看!”
元瑤迷迷糊糊地就去了, 大門剛剛打開,果然就看見不少人往趙家趕, 像是要去看什麼熱鬨,這些人一邊說一邊笑,豆嬸也在耳邊絮絮叨叨的, 元瑤整個人都懵了……
大概的情況是, 孔氏一大早推開門,然後就發現自家男人和趙寡婦睡在一起……
那個場麵,簡直叫一個傷風敗俗!
孔氏當即就瘋了, 抄起東西就要打人,趙寡婦和江大勝驚醒之後趙寡婦轉身就跑到櫃子後麵躲了起來, 江大勝卻和孔氏扭打在了一起,江大勝還挺護著趙寡婦,見孔氏非要去撕趙寡婦的臉, 還給了自家媳婦兒一巴掌,直接將孔氏給打暈了。
這真是一出大戲,整個巷子乃至旁邊巷子的人都被驚動了。
那天得知孔氏要搬到趙家在背後說閒話的人現在就像瓜田裡上躥下跳的猹,“我說啥來著!!我說啥來著!那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趙寡婦的確開放又我行我素,一些婦人看見自家大老爺們還往前湧,趕過來擰著耳朵就把自家男人擰回去了,看熱鬨的多成了一些婦人,七嘴八舌的,將趙家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
李鶯鶯這會兒剛好過來,聽說這件事之後也驚訝地合不攏嘴,她原本還想告訴元瑤昨個兒孔氏跟蹤她的事呢,因為這事使她過於震驚,當下竟然都忘了。
劉家也難得出來打聽了幾句,紅梅嫂和豆嬸都墊著腳在看,劉阿婆則歎了口氣:“受傷的還是孩子啊。”
果然,江富江貴看見自家爹娘在打架,哭著上前拉架,元瑤看見這一幕,心裡忽然有些不好受的。
劉阿婆看了一眼她,又道:“你也彆多想,自作孽不可活,這事和你沒關係。”
元瑤抿唇沒說話,其實她的確設想過這個可能性,但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這江大勝這麼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這種事說不定之前也沒少乾。
飽暖思□□,元瑤原本以為就算是會有什麼,也是等人安定下來之後,沒成想這才搬進趙家幾天的功夫,就聽到了這麼炸裂的消息。
還是那句話,她雖然有些可憐孩子,但是當初也沒有人來可憐江頌安,她即便是懷揣著私心去找的趙寡婦,卻也沒用錢收買對方,況且他們的房租還是自家來付,元瑤也沒什麼愧疚的。退一萬步來說,難不成是她把這兩人按在一張床上的?好笑。
不過元瑤這會兒也沒有了看戲的心情,孔氏看起來似乎已經瘋了,這種情況下的人做出什麼都有可能,說不定就會來找她發泄,於是她把家裡的孩子都帶了回去,叮囑他們今天有事也彆出門,然後讓人去縣城給江頌安傳了個消息。
這事鬨得有點大,江頌安知道之後肯定會回來,豆嬸和李鶯鶯也想到了這一茬,都沒再看熱鬨了,和元瑤一起回到了江家小院。
“弟妹啊,你彆操心,那江大勝現在肯定不會來,就算是孔氏來了還有我們呢。”
“就是,嫂子,我現在去和我表哥打個招呼!”
元瑤感激笑了笑:“謝謝你們了。”
沒過多會兒,當真有人敲門了。不過還好,來人不是孔氏而是吳氏。
元瑤狠狠鬆了口氣,趕忙將吳氏給迎了進來:“嬸子。”
吳氏:“都聽說了吧,我們那旮遝都知道了!”
豆嬸:“這事原本還鬨不到這麼大,這孔氏現在就和瘋了一樣,誰不知道!”
吳氏坐了下來,開門見山:“我們那口子也知道了,就趕忙讓我來問問你,你咋想的?”
元瑤道:“那邊肯定是住不下去了,孔氏要是願意回奈果村也行,孩子是無辜的。”
吳氏:“我也是這麼想的,她要不是貪得無厭非要鎮上的房子,奈果村那邊早就辦下來了!那我知道了,我讓我男人儘快騰一間門出來讓她趕緊回去!但是咱們能做到的就這麼多了,願不願意還得看她自己!”
元瑤點頭:“是這個理,不過這事還得麻煩嬸子出麵……因為我家的這個事,實在是太給您添麻煩了,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咱們兩家沒必要說這樣的話,說實話當初你讓趙寡婦來的時候我猜到了一些,但是也沒想到這麼快,不過歸根結底這事不賴任何人,都是他自己造孽。”
元瑤垂眸:“那房租我還是會給她的。”
吳氏歎氣:“先這麼著吧!我去找孔氏勸一勸,免得這事越鬨越大,另外趙紅那邊我也去打聽打聽!”
“那就多謝嬸子了。”
……
下午的時候,吳氏那邊傳來消息。孔氏帶著江富和江貴回奈果村了,在那邊暫時分了一間門老宅,至於江大勝,竟然好像還不願意走,非要留在趙家,這鬨得真真是難看極了,街坊鄰居說什麼的都有。
元瑤也很尷尬,下午等李鶯鶯和豆嬸走後,她終究是沒忍住,跑去找了一趟趙寡婦。
趙家這會兒沒啥人了,江大勝也不在,趙寡婦看見她是一點兒也不驚訝,還笑道:“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
元瑤愣了愣,趙紅似乎半點兒沒受到流言蜚語的影響,扭著腰走了過來:“妹妹,這次我也算幫你了,不過這事是我自己願意的,不收你錢。”
元瑤:“……”
憋了半天,元瑤才終於忍不住問:“紅姐,你圖啥?”
趙紅愣了愣,忽然爽朗笑了出來:“妹妹,你真是可愛,這事還圖啥,圖你情我願爽./快唄,你命好,江頌安能乾又體貼,不像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而且……”
趙紅眨了眨眼:“那江大勝雖然比不上你們家江頌安,但誰叫他是江家人呢,這江家男人長得都不算賴,孔氏那是個蠢得,不會收拾自己男人,還有就是……那家夥什好使。”
趙紅笑眯眯的,元瑤都被她說蒙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瞬間門,元瑤的臉就漲紅了。
趙紅哈哈大笑:“沒想到你臉皮這麼薄啊,真是的……行了,這房租你拿回去,我不要你的,本來就沒住上兩天而且這事也算間門接給你找了點小麻煩,再收你的房租我成啥了,拿著拿著,之後這事你就彆管了,姐心裡有數。”
趙紅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元瑤也不好再說什麼,犟不過,就訕訕地回去了。
回去之後半天她臉上的紅暈都沒消下去,當真是……
總之,今天一天雞飛狗跳,元瑤晚上心情複雜地歇下,也不知道明天江頌安回不回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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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元瑤卯時就睡不著了,一直在盤算後麵該怎麼辦,而她擔心的事情也總算是應驗了。
孔氏昨天大概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這隔了一天,回過神了,終於忍無可忍,一大早就找上門來,元瑤隻聽見幾聲咚咚,好像有人往院子裡扔了什麼東西,她立馬就翻身起來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衝出來的還有江年,元瑤剛出去就發現孔氏居然在朝院子裡扔石頭,大塊大塊的,亂扔亂砸,一邊扔一邊罵:“你個小賤人!你給我出來!”
江年瞬間門就怒了,衝在前麵護住元瑤大喊:“你瘋了吧!再亂扔東西我們家報官了!”
“你報啊!你也是個白眼狼!老娘養了你七八年都喂了狗!你們老江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孔氏顯然氣急了,越罵越凶,三姐妹都出來了,隔壁劉家還有豆嬸也都打開了門。
“有話好好說,你扔東西算怎麼回事!”
“扔東西算啥?元瑤你個賤人給我出來!我還要打你!”
三姐妹也氣瘋了,元荔立馬跑到院子中間門,抄起地上的石頭就回砸出去:“你再扔我也不客氣了!一會兒砸著你可彆喊疼!”
元瑤害怕元荔受傷,趕忙上前把妹妹抱了回來,與此同時對門外喊道:“孔氏,你保證不傷人我還能和你好好談談,你要是一直這麼一意孤行,我真的要報官了。”
“你報啊!你這小賤人!當初讓我們住到趙家是你的主意吧!你和那個趙紅是不是一夥的!你這肚子裡不要臉的主意還真的是多!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元瑤搖頭,孔氏還在砸,她把小孩子全都安頓好之後就準備出去會會這個孔氏,豆嬸和紅梅嫂也在外頭幫忙拉,但是當江家小院的大門打開時,豆嬸和紅梅嫂兩人竟然也沒拉住,孔氏叫囂著就朝元瑤衝來,幾人這才發現孔氏身上竟然還帶著刀片,這真是氣昏了頭準備魚死網破了!!
眾人大驚!元瑤下意識就往後麵躲,但是事發突然,她後腰一下子就磕到了門把手上,元瑤悶哼一聲,眼看著孔氏的臉越來越近,忽然,一邊閃出一個人影,一把從後麵扯住了孔氏往邊上一揮,孔氏就摔倒在地了。
眾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江頌安回來了,隻見他臉色鐵青,死死盯著孔氏:“你想乾啥!”
三姐妹和江年這會兒全衝出來,連忙將元瑤扶住。
孔氏先是一愣,然後就躺在地上開始耍賴了:“我的老天爺啊!!我的命咋這麼苦!我不活了不活了!!你打死我吧!你打死你親嬸子算了啊!!!”
“你們老江家的沒一個好東西!你媳婦兒也是!再怎麼說我也養過你兩年!還有江年!我養了七年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鄉親們都來評評理啊!這就是老江家的人!我的命好苦啊……”
江頌安胸口起伏實在氣狠,但第一件事也沒去搭理她,而是快步走到了元瑤跟前:“瑤瑤,沒事吧?”
元瑤見到他,心裡忽地就安定了下來,連忙搖了搖頭,夫妻兩這才一起朝孔氏看去,這回,江頌安還沒說什麼,劉阿婆看不下去去了,站出來,聲音雖蒼老卻又鄭重:“孔春花,你也不必在這裡胡攪蠻纏,當初咱們都在一個村子裡,老江家當年的事我心裡門清兒!頌安他爹是咋沒的你心裡有數,要不是你大哥那年冒死救你,你男人還未必能活的到今天!守寡的就是你孔春花!更彆說後來能住進你大哥的宅子裡收了你大哥家的地!”
“做人要講良心啊!你們兩口子住在人家家裡,人家又是為了救你們才沒得,好好把你大哥大嫂的遺孤養大是做人的根本!你倒好,大郎十六歲剛到你們就狠心讓他服了兵役!二郎當初逃荒的時候高燒你們又狠心把人家丟在冰天雪地裡!就一個三郎你拉扯到十三歲還不如你兒子高!你還好意思說什麼恩情!孔春花!做人要點臉!”
劉阿婆的話說完,周圍那些並不知道江家過往的人一片唏噓,原本也有人對孔氏有些同情,這會兒這同情早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都是唾棄!
劉阿婆還在繼續說:“再說說這回,二郎當初命大活了下來,這些年刻苦努力在神木鎮安了家娶了媳婦兒,安生日子還沒過幾天你們又回來了,你還說你造孽,我看人家二郎才命苦!你們這次回來安的什麼心你們自己清楚!至於你男人,在人家家裡住著是他自己管不住自己,關二郎兩口子啥事?!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彆在這裡發瘋!回去管管你男人去!”
劉阿婆說完,鄰居們都開始附和,豆嬸也站來出來啐了一口:“阿婆說的沒錯!你們兩口子一個比一個黑心!做人的根本都忘記了還好意思在這鬨!趕緊收拾東西滾吧,彆在這丟人現眼了!”
街坊鄰居們你一言我一嘴的,孔氏的嗓門逐漸小了下去,但她臉皮厚,就在原地哼哧哼哧喘氣,此時江頌安站了出來,聲音低沉卻又洪亮道:“今天趁著鄉親們都在,有些話我也說明白些,雖然說我爹生前沒分家,我也一直跟著我二叔過,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的事情我也不願再提,隻是從今往後,我們兩家再無任何瓜葛!江年是我親弟弟,以後就跟著我過,鄉親們今日替我家做個見證!我也再沒有什麼二叔!二嬸!”
“好!”鄰居們一片叫好!
江頌安說完,也不管孔氏了,帶著元瑤和自己的家人就回了小院內,孔氏雖然不服氣,但是不敢和江頌安硬碰硬,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被丟棄的小男娃了。
……
江家小院內。
姐夫回來了,元霜雖然也關心阿姐,但懂事地帶著孩子們先回了自己房間門裡,主屋內,元瑤和江頌安坐在一起,江頌安要給她後腰上藥。
“我看看,是不是碰到了?”
元瑤搖頭:“沒事,就是磕了一下,都不疼了,你是不是接到我消息了?”
江頌安嗯了一聲,“昨天下午接到的,原本我想晚上趕回來,誰知一輛車都沒了,今天一早趕了輛車回來。”
元瑤連忙問:“這事你怎麼想?”
江頌安表情淡然:“沒怎麼想,他自找的,和咱們沒關係。”
元瑤想了想,道:“但總要有個結果,我有個想法,你看行不行。”
江頌安一麵給她塗藥油一麵問:“你說。”
“我不了解孔氏這個人,但是我想著讓吳嬸替咱們問問,我之前不是就說用半畝地換房租,現在她不住了,但我願意花錢收田和宅基地,前提是她要把你和小年的籍書送回來。”
江頌安動作一頓,看向她,元瑤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些算計她?現在難民多,她不想在這住的話白白損失了這些田地,我願意折給她銀子,她應該也不吃虧的。”
江頌安:“其實也沒必要,我……”
“我知道你想說啥,你的籍書過了這麼多年她也掀不起什麼浪,但是小年不一樣,開了春我還想讓小年一起去學堂呢,最好還是拿回來,當然,她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會給她錢去換的。”
江頌安沉吟片刻:“行,聽你的。”
元瑤笑道:“還沒完呢,你抽空去找一趟你二叔唄,問問他到底是咋打算的,我感覺孔氏隻是氣不過,但要是你二叔死了心不回頭,孔氏可能真的會走。咱們把這點兒收尾的事做完,真的就沒什麼瓜葛了,好不?”
江頌安已經給元瑤塗完了藥,他放下藥瓶,將人摟入了懷中:“你考慮的這麼周全,我有什麼資格不聽?一切單憑夫人吩咐。”
元瑤笑了,捏了他一把:“少油嘴滑舌,趕路回來累了吧,過來吃飯。”
江頌安笑著點了點頭。
江頌安和元瑤回房之後個孔氏就灰溜溜地回去了,當天下午,江頌安的確去找了一趟江大勝。
找他主要也是兩件事,第一,按照元瑤的意思問問他的打算,第二更重要的,就是說清楚兩家再無瓜葛這一點。
也不知道江大勝是不是被趙寡婦迷暈了頭,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應了,並且表示自己當初就不願意來找他,要不是孔氏堅持,他都不會在這,但是他也不後悔,因為在這裡他遇到了自己的追求的女人雲雲,江頌安最後都沒有聽他這些胡扯,反正也大概摸清楚了他的意思,江大勝好像真的不願意回去,想和趙寡婦過。
江頌安轉身離開之後想法子讓人把這個消息傳到了孔氏耳朵裡,聽說當晚孔氏又在家鬨了一頓,然後,就心灰意冷放話說要帶著兒子回隴州去。
元瑤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請了吳氏出麵,將自己的意願表達清楚。
她給的價格也不低,五兩銀子換田地,沒多久吳氏就傳回來了好消息,說是孔氏應了。
而且還真的交出了江年和江頌安的籍書。
元瑤接過來的時候心口的那大山才終於落了下去,她倒也痛快,當即就給了錢,這事由吳氏和裡正做中間門人,兩邊都按了手印,將來也沒有扯皮的可能性了。
對這個結果,元瑤是很滿意的。豆嬸和劉婆子知道之後也誇讚她做的漂亮,現在江頌安真正的籍書到手,元瑤又在盤算著乾脆一起多收幾畝田!這樣一起趁著這次分到手,他們也算有田產了!
江頌安於是馬上就去找了裡正,當然,這次趙裡正屬實也是幫了他們家不少忙,元瑤不是一個不懂知恩圖報的人,等事情全部塵埃落定,她肯定是要好好謝謝人家的。
眼看著二月就要過去了。
二月中旬難民們陸續進城,這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門還不到,孔氏在二月底的時候又帶著江富和江貴走了。
真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而江大勝真的沒走,整日都在趙家和趙寡婦廝混在一起,他倒是也真的不在乎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但這兩人以後到底怎麼樣誰又知道呢。
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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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寒冷了一個冬天的神木鎮總算也有了些春天的氣息。
溪水破冰,草長鶯飛,人們紛紛脫掉了冬襖下地勞作,這一批難民們的安置以及最後分地的方案也出來了,當初孔氏要求的宅基地和田地都下來了,兩畝田一塊宅基地,又因為裡正關照和江年也算是難民的緣故,最後又多得了一畝田,至此,江家在神木鎮的田產總算是到手了。
元瑤很高興很高興,田契和地契到手的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又恰逢江頌安也在家,於是全家便商量著一起上山挖野菜,順道看看自家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