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元霜剛才是直接在縣衙門口擊鼓鳴冤,這也就意味著必須開堂受理,葛元明正坐在前廳大堂上,看見堂下的魏衡,唇角不自覺地就抽了抽。
“何人擊鼓鳴冤?”
元霜率先跪下:“是民女,民女受辱,請大人為民女主持公道。”
魏衡是怎麼都沒想到元霜今日有此舉,她臉上現在被繡花針刺過的一長條還血淋淋的,元瑤擠到前麵一看,頓時心都要碎了!也是憤恨心疼地擠上前去,跟著就跪了下去:“大人!此乃家中二妹!我二妹尚未出閣便受此欺負!請大人為民女一家主持公道!”
江年元琪元荔和羽娘呼呼啦啦全都跪了下去,這架勢不小,再看一家子幾乎全是女流之輩,這小姑娘還未出閣就破了相,這一下,眾人的同情心也就起來了。
魏衡也有些氣急敗壞:“我怎麼欺負她了!誒,紅口白牙彆冤枉人啊!我動都沒動她!這麼就叫侮辱了?!”
元霜默默垂淚,元荔氣得指著魏衡道:“你幾次三番騷擾我二姐!還用繡坊比賽威脅的事情讓我二姐陪你!你要點臉好吧!我二姐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憑什麼陪你!這還不叫欺負了?!”
眾人唏噓,元琪也立馬道:“你明明知道我二姐為了繡坊這個比賽花費了多少心思付出了多少努力!卑鄙無恥的小人!”
謔,好家夥,原來是這麼回事!
葛元明敲了敲案桌:“公堂之上勿喧嘩!”
這一下就把魏衡想說的話給堵回去了,魏衡臉色也不大好看,一直複雜地看著元霜。
他之所以敢三番四次說些逗弄她的話,存了喜歡元霜的心思是真,但更多的也是看這個小美人性子軟好欺負,就算出了事情也不敢鬨大。
沒想到今日的元霜真的是讓他刮目相看了,現在他不僅一點兒心思都沒有了,甚至還覺得有點兒頭疼。
魏衡看向公堂上的葛元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又明顯有些猶豫,葛元明冷冷地看了一眼他,最後道:“大體情況
本官已經清楚了,元氏,你先帶著元姑娘看傷要緊,這件事,本官會走訪繡坊進行調查,若是屬實,必當不會叫你們白受了委屈。”
這樣的事即便有結果也不會當庭宣判,元瑤很清楚這一點,於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民女就先帶著二妹治傷。”
葛元明打量了她兩眼,點了點頭。
元瑤忽然又高聲道:“大人!民女父母去的早,撫養幾個孤女不容易!但民女相信,咱們青山縣縣衙一直都是幾位青天大老爺為百姓伸張冤屈!尤其是您!兩袖清風剛正不阿!民女就等大人的消息了!”
這是當眾給葛元明直接上了一頂高帽子,葛元明當然停了出來,但是當下自然不好反駁的,點了點頭,看向元瑤的眼神意味深長。
今日這庭審就算打住了。
出來後,魏衡氣急敗壞地準備上前,卻被自家小廝趕緊拉住,事情已經鬨大了,這還是在縣衙門口,您就且忍忍吧!
元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帶著元霜先上了馬車。
元霜這一行為,全家人顯然是心疼壞了!
“二姐,你就算是再氣,也不該傷了自己呀!”元琪看著元霜這臉上的傷口心疼極了,其餘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元霜抿唇:“他不就是因為我這張臉麼,我不要了也要惡心惡心他!!而且我若不如此,事情被輕飄飄揭過去了怎麼辦,我不得不這麼辦。”
元瑤看著妹妹心裡也陣陣發痛,這就是民。
小民。
如果他們一直無權無勢,注定就會被這樣一直欺負,這個世道,對女孩子本來就很不容易。
元瑤先帶著元霜去了醫館,大夫看見這傷勢也搖頭惋惜:“傷勢不要緊,但這臉……我這裡有一些去疤的藥,但也不保證根除啊。”
元瑤知道這一點,讓大夫現在先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元霜的傷勢,然後便回了家。
平安飯館已經打烊了,大家知道來龍去脈之後也唏噓不已,羽娘道:“娘子,現在事情既然已經鬨大了,要不要寫信給官爺,官爺可就在縣令大人的身邊,有什麼事也好說啊。”
元瑤沉思片刻。
其實,葛元明現在應該還不知道她和江頌安的關係,因為葛元明此人極其謹慎,甚至已經到了自負的程度,他和祝成功是不一樣的。而且第二次孫家宴席的時候,他也沒有見到過元瑤,說不定他對元瑤的印象還是當初那個膽大的廚子罷了。
元瑤忽然很想知道,這種情況下,葛元明究竟會如何處置此事,這也決定了元瑤日後和這些官老爺之間的相處分寸。
所以元瑤最後道:“暫時不要。
江頌安這次出去不容易,也是縣令大人提拔,原本是要跟著葛大人一起去的,不知道為什麼臨時換成了祝大人,但這也說明臨安縣那邊的事情很重要,暫時不要讓他分心了。
還有便是,現在的事情發展沒有到那一步,如果葛元明真的想包庇魏家,那到時候我才會哭訴到縣令大人那邊,真到了那一步
,打的就不是我的臉了。”
羽娘懂了:“娘子是想留張底牌,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官爺可能在月中回來,要是葛大人秉公處置,到時候可能會慶幸,若是他有所包庇,娘子到時候可以趁著官爺和縣令大人回來,一起就告狀了!”
元瑤點頭:“是這個理。”
但願葛元明不會讓她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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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霜上過藥之後便睡著了,元瑤也走了出去。
她臨走之前看了看妹妹臉頰上的疤痕,回到房間第一件事,便是籌備上輩子的去疤霜了。
羽娘進來,看見她在專心翻閱書籍,並不打擾,直到元瑤說要紙筆的時候,羽娘才趕緊遞了過去:“娘子在看什麼?”
元瑤道:“香譜,我得把去疤霜做出來,這是一個秘方,我原本不想這麼早做的,但是現在霜兒要用了,還是要儘快。羽娘,這是需要的材料還有一些工具,這些材料可能不是很好找,要辛苦你了,如果成功的話,禾花和許菡臉上的傷疤也能有用。”
羽娘驚喜接過:“娘子手上的寶藏真多,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這些藥材還有香料並不常見,可能要辛苦你多跑幾個地方了,如果有實在找不到的,你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羽娘笑著應好。
忙完這些所有的安排,元瑤的確也很累了,她坐在窗邊的長塌上歇息,有點想念江頌安。
如果江頌安在,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至少她不必如此勞心費力。
但是,江頌安出去也是為了這個家,她當初的決定並沒有錯,在這個世道,足夠的有錢是萬萬不行的,還得有權,有勢,否則災禍來臨,對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就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疲憊上湧,元瑤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翡玉樓。
頂樓的包間內,魏東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逆子!”
魏衡滿臉不服氣地跪下:“爹。”
“你彆叫我爹!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我給你說了多少遍多少遍讓你出去給我低調一點,低調行事,你倒好!天天給我惹是生非!這下好了,都鬨到官府去了!”
魏衡不服氣啊:“爹!我真的沒對她乾啥!我真是冤枉的!”
魏東:“願望?順貴都和我說了,你是不是真的不讓人家姑娘參加那什麼比賽,你是不是挑逗人家了?!”
“我……”魏衡真的是一肚子的鬼火:“我就是嘴上說了說,誰知道她氣性那麼大,我真是倒黴死了我!”
這樣的話他平時都不知道和多少姑娘家說過,誰也沒和她似的,還尋死覓活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乾了啥,他真的是虧死了!
魏東哼了一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早就和你說了,讓你老老實實本分做人!你非要天天往繡坊那邊鑽,還搞個什麼比賽,不務正業!”
“我……我那不是也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商機嗎,爹,不是
你說的嘛,那布莊的生意都叫孫家做了,我們要是能把握住繡坊,也能有一席之地,咱們家也不能老是靠著一個酒樓過活啊!”
“臭小子!輪不到你教我做事!”魏東訓了他兩句,一邊的老管家看不下去了,上前道:“老爺,現在當務之急,好似看看怎麼解決這事,那家子我也打聽過了,是平安飯館的掌櫃呢。”
魏衡:“對對對,就那個平安飯館,一個小小的飯館真把自己當根蔥了!爹,正好這次讓表……”
他那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被魏東狠狠地瞪了回去,魏衡不敢說話了,隻好小聲嘟囔。
“這也不讓那也不讓,這親戚又有什麼用……”
魏東沉默片刻,對自己的心腹道:“還是去看看那邊的態度吧,衡兒的確也沒乾什麼,那姑娘也是自己傷的自己,性子太偏激了,我看啊,最好私下解決,給點錢算了。”
那老管家有些猶豫,道:“東家,您可能還不知道,這平安飯館啊,最近在城裡很火,人家可能不稀罕。”
魏東皺起眉毛:“我知道,不就那個去做宴席的,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有多大本事,不就是最近的花樣多了些,不足為懼。這樣吧,我開價一百兩,隻要他們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件事就算了!你去辦!”
那老管家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隻好打住,點了點頭,應了。
魏東又看向魏衡:“這陣子你給我老實點!”
魏衡不情不願的應了。
今天的事,董大慶那邊自然也接到了消息,他聽說之後非常驚愕,他猜到了平安飯館可能會鬨到官府跟前去,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醉仙樓的管家姓杜,小聲上前道:“東家,這合作還做不做……”
董大慶想了想,忽然爽朗道:“做!而且要趁熱打鐵!現在就和平安飯館敲定合約!”
杜管事還不大明白:“現在不是風口浪尖嗎,那翡玉樓的關係您也是知道的,這萬一……”
董大慶斜著看了他一眼:“萬一咋了,葛元明不要臉了?不想做官了?我看啊,平安飯館敢鬨大,也是把咱們這縣丞大人的脾性給捏準了,嗬,我看這次啊,魏東要栽跟頭了,隻怕他現在還在夢裡呢!咱們趁熱打鐵和平安飯館聯合起來,推出幾個大招,這秋天快來了,中秋節的單子和生意,我是絕對要把翡玉樓給超過去!”
杜管事忽然明白了:“我懂了東家,您是覺得,平安飯館這次贏是大概率?就算是輸了估計也更慪氣,會更加期待和咱們合作,咱們還能從中壓壓價格什麼的,百益無一害啊!”
董大慶神秘兮兮笑道,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他和平安飯館也的確是各取所需了,平安飯館需要他的支持給魏家當頭一棒,他也需要平安飯館這次出力給魏家致命一擊。
雙贏。
這女掌櫃辦事利索有腦子,一麵和葛家做生意一麵還能讓葛縣丞為難,這魏東真是個蠢貨,大禍臨頭了,還不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