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思卿禁足的第六日,流言不僅傳入了雍德宮,也已經蔓延到了紫宸殿。
皇帝本不想理會宮中的流言,在他看來,此事本就與三皇子無關。可這個流言,又令他重新梳理了整件事情。
皇帝推測,整件事應該是岑思卿因嫉妒之心,心生邪意,毒害了六皇子。接著,六皇子感知到中毒後,與岑思卿在殿中起爭扯。岑思卿體弱多病,難敵已中毒的六皇子,終致額角破裂,暈倒現場。而此刻,六皇子已中毒深重,不可挽回。
這一推斷,是皇帝在審閱了刑部的卷宗後得出的結論,也是他覺得最合理的解釋。
可如今的流言,觸動了皇帝的警覺,喚醒了他的記憶。
皇帝想起了在榮和宮審問岑思卿的那日,他隱約察覺到了岑思卿似乎有難言之隱。但當時,皇帝的情緒已經被憤怒和悲傷左右,他全然顧不得岑思卿的感受,隻恨岑思卿隱瞞了六皇子的死因。
那時,皇帝堅信與六皇子獨處的岑思卿,必然是下毒之人。再加上,刑部的報告中發現的現場被摔碎的兩心壺,據泰安宮的下人說,那酒壺是岑思卿帶入泰安宮的,使他更堅信這一點。
但今日,皇帝重新冷靜思考。他思量,岑思卿即便是真的殺了六皇子,這中書令和太子之位也落不到他手上。在岑思卿之前,還有三皇子岑逸銘。皇帝忽然發覺,三皇子才是整個事件中最大的受益者。
懷著這個疑慮,皇帝開始對流言有了一絲在意。
當即,皇帝招來了袁福,命他立刻去刑部,將與六皇子之死的所有相關卷宗全部取來,皇帝打算親自重新審閱此案。
* * *
岑思卿被禁足的第七日。
一大早,丁錦辰再次前來為他請脈時,告知了他有關皇帝派袁福前往刑部的消息,似乎是察覺到六皇子的案子有隱情。
岑思卿聽到這個消息後,露出微笑。他隨後吩咐素荷準備早膳,並要了一壺酒。
衛淩峰見素荷為岑思卿備酒,難免有些擔心。
“殿下,丁禦醫說您身上的傷還未痊愈。此時,不宜飲酒。”衛淩峰小心的在一旁提醒道。
岑思卿倒了一杯酒,但沒有立刻飲下,而是恭敬舉杯,將杯中酒儘數倒向了地麵,並說道:“今日是六哥的頭七。他生前喜歡與我共飲,今日我陪他再喝這最後一杯。”
岑思卿說完,又倒了第二杯酒。然後,他仰頭將這杯酒一飲而儘。放下酒杯的時候,他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
衛淩峰聽了岑思卿的話,也不好出言阻止,他略顯無奈地守在一旁。
“衛淩峰。”岑思卿忽然喊了一聲,然後對他說道:“你去找素荷,替我問她,蕭楚曦可有任何回信?”
衛淩峰詫異,他不知岑思卿何時給蕭楚曦送過信,又為何素荷會有回信。但他見岑思卿已經飲下第三杯酒了,便不放心的領命,打算快去快回。
這邊衛淩峰剛離開,岑思卿便放下了酒杯。他坐在桌前看了一眼今日的早膳,都是自己愛吃的食物。
岑思卿欣然一笑。
* * *
經過一天一夜,皇帝已將刑部取來的所有卷宗細讀了一遍。
在一卷文書中,皇帝發現了一個蹊蹺之處,令他大驚失色。刑部原先記錄的六皇子的死因是中毒而亡,而這次他重新調查卷宗,卻發現,原來的死因之處被人修改為:頸部斷裂而亡。
“來人!”皇帝看到此處,立刻喊來袁福,並命令道:“將調查此案的主審官員立刻叫來!”
袁福領命快步跑出了紫宸殿,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將主審六皇子案的官員——刑部尚書曲德立和督察院的梁世東帶來。
曲梁二人知道皇帝調閱了案件記錄,心知想隱瞞之事定是瞞不住了。於是,二人附身跪在紫宸殿內,遲遲不敢抬頭。
“你二人且解釋清楚,為何六皇子的死因有變?”皇帝高聲詢問道。
曲梁二人偷偷互看一眼,由梁世東開口回答道:“回稟聖上,六殿下的死因確有蹊蹺,所以再三檢查之後,才發現六殿下並非中毒身亡,而是頸部斷裂而亡。”
”那你為何不及時上報?”皇帝怒斥道:“若不是朕今日調閱案件卷宗,還被一直蒙在鼓裡。”
曲梁二人頓時息了聲,不敢回答。
皇帝見二人如此,心中已明了。這其中,必定牽扯了其他朝廷勢力。也忽然令皇帝意識到,他確實可能冤枉了岑思卿。
就在此時,突然一人由袁福快步領入了紫宸殿。那人正是監守榮和宮的禁軍,未等袁福通報,他直接跪在皇帝麵前,慌張地稟報:“聖上,不好了,榮和宮出事了。”
皇帝一聽是榮和宮,立刻站起身問道:“出了什麼事?”
禁軍緩了一口氣,說道:“七殿下...七殿下中毒了。發現時,殿下他吐血不止,如今已昏迷不醒。”
皇帝驚得跌坐在龍椅之上,頓時感到一絲後怕,他立刻著急的詢問道:“禦醫怎麼說?”
禁軍緊張地回答道:“榮和宮的衛淩峰衛大人已經去請了,這會兒應該還在救治中。”
“來人!”皇帝一邊喊著,腳步卻不敢停下的已經走下了龍椅,走向了殿外。“備駕榮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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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榮和宮的路上,皇帝一直在心中暗暗自責。他害怕岑思卿遭遇不測,更怕自己沒有給這位七皇子辯解的機會便永遠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