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賈璉每日正常的上班下班,耐心的等待承輝帝召見。
這就是把工作做在前麵的好處,清楚的知道,承輝帝一定會召見自己這個知曉西洋諸事的臣子奏對,以對付周鬆濤的回報。
果不其然,周鬆濤單獨彙報結束後,僅僅過去一天,承輝帝就讓裘世安到鴻臚寺傳話,讓賈璉進宮。
“朕本以為卿會主動進宮,特意等一日。”承輝帝的語氣裡帶著一點無奈,言下之意,【你可是最熱衷於對外發展的大臣,甚至是唯一。】
“陛下有問,臣則必答,陛下無問,臣則不可影響陛下的決斷。”賈璉不緊不慢的回答,承輝帝點點頭,表示聽懂了。
什麼意思呢,賈璉表示不能主動開口,影響皇帝對國家發展方向的判斷。有趣的是,曆朝曆代的國家,其實發展進程非常相似。當國家在農耕文明的框架內發展到巔峰時,注定要走下坡路。過去的王朝,很難逃脫這個桎梏,所以國家達到巔峰後,往往就是維持統治,統治難以維持,到了不得不改變的時候,變法的呼聲出現了,引起皇帝的重視,開啟變法。
宋明兩朝的變法,實際上是取得一定效果的,國庫也確實得到了充實,但隨後在反對者凶狠的反撲下,主持變法的人沒有好下場。
這種變法的特點是存量競爭,無論朝野都會有巨大的反對聲浪。變法者隻能以高壓的手段推動變法。
這種變化注定是不會持久的,一旦主持變法的人沒有落個好結果,下一個出來主持變法的人,就不會有了。國家朝著下坡路急速下滑直至崩潰。
承輝帝其實也在搞變法,同樣現在麵臨的反彈壓力也很大,這股反彈力,主要集中在中低層,反對力量的構成主體是士紳(含大量官員)。
每一個官員背後,其實都是一個既得利益家族。科舉製度杜絕了門閥的出現,卻不可避免的造就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型既得利益團夥。
一百年的時間,出了多少個進士和舉人,就有多少個新的利益團夥誕生。看起來每一個都不大,但是卻都在基層吞噬著國家利益。
與此同時,這些吞噬國家利益的團夥,又都是皇權的擁護者,是製度的維護者。
承輝帝的變法同樣是存量競爭,也確實改善了一定的環境,但是根本問題並沒有觸碰的前提下,結果往往是人去政亡。
後人在史書上最多寫一句:承輝中興。
賈璉展現出來的就是所謂的【誠】,陛下問了,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陛下不問,我也不會去主動講,去影響陛下。
這個在承輝帝看來就非常的難得,身為皇帝,怎麼會不知道身邊的臣子時刻在儘量的影響自己,借皇帝之力實現所謂的【政治抱負】。
你看,這一比不就看出差距了麼?有的人明明可以隨時進宮,整天圍著皇帝轉,卻放棄了這個機會。
看似賈璉是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但這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算盤珠子啊。
承輝帝眼神複雜的看著賈璉,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密奏遞給他:“看看!”
賈璉接過展開仔細看罷,一臉的無奈與苦澀:“每次都這樣,非要搞到不可收拾才肯放棄激進的策略。大小金川有地利,官兵的兵力以及火力優勢難以發揮,怎麼就不肯穩打穩紮呢?還好夏公在發現問題後及時出手,控製成都局麵,可謂不幸中的萬幸。如今局麵糜爛難以收拾,先問責吧!”
密奏來自夏守忠,他到成都之後,大小金川那邊的戰鬥已經開啟了,正欲往前線去,得到一條線報,四川總督、巡撫有責任為平叛大軍籌集軍費,打著這個旗號,在整個四川境內,各級官吏橫征暴斂,導致民怨沸騰。川渝兩地的幫派,多有躍躍欲試者。
夏守忠當即決定留下程度,並派員往渝州了解情況。與此同時,遠在大小金川的戰鬥卻並不順利。總而言之就是老天爺不幫忙,四路大軍同時進剿,卻頻頻遭遇不同程度的自然災害。尤其是東西兩路大軍,東路遭遇了泥石流,攜帶的輜重全毀,西路遭遇連續的冰雹加雨的天氣,隨後行軍期間,幾乎每天都會遭到雨雪天氣,就沒有順利過,走了一個月,叛軍沒遇見,非戰鬥傷亡達到三成,餘部也是人困馬乏,難以再戰。
因為環境的因素,南北兩路人馬並不知道東西兩路的遭遇,那鬼地方真是十裡不同天,相互之間通信在戰鬥期間,處在斷絕的狀態。
牛繼宗在南線,繼續穩打穩紮的戰術,他倒是運氣不錯,半個月就逼近了賊巢穴,隨後一場暴雨,山洪下來隔絕道路,無法再進。北路軍則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南下,遭到了奔羅莎集中兵力的打擊,一路被不斷的小部隊騷擾,日夜不安,部隊疲憊不堪。奔羅莎抓住機會,一場夜襲,北路軍被打的大敗,丟盔棄甲,損兵折將。好在統兵的老將亂軍之中穩住陣腳,邊打便撤,後退百裡之後才穩住戰局。
奔羅莎擊退北路軍後,調轉槍口對準西路軍,五百餘精銳夜襲大營,一把火給糧草燒乾淨後,趁亂衝殺,激戰一夜,天明才退。
牛繼宗這邊先是半個月後接到東路軍被迫退兵的消息,一個月後才知道,北路軍被打退了,又過了半個月才知道,西路軍也撤退了。
這時候山洪倒是退了,橋也架起來了,牛繼宗果斷出擊,激戰二十日,以隨行的野戰炮,連續摧毀林立碉樓數十座,賊巢穴儘在眼前時,突然接到來自夏守忠的消息,四川多地百姓不堪忍受官府無度盤剝壓榨,揭竿而起。成都、渝州兩地幫派,突然襲擊,殺向當地官紳。坐鎮成都的夏守忠及時出手,一日夜的武力鎮壓下,結束了這次騷亂。穩定局麵後發現,成都知府、府丞、主簿等三十餘官員被殺,四十餘大戶被亂民破家。
比起成都,渝州的情況就更嚴重了。動亂持續了三天,知府被殺,府衙被燒,周邊多個縣衙被破,縣令身死。
牛繼宗聞訊急退,丟棄了糧草輜重,連續快速行軍七天,退出戰場後,會同坐鎮後勤的總督與巡撫,殺向渝州。
牛繼宗的效率很高,很快收複了全部動亂地區,這不是因為他能打,而是因為造反的百姓洗劫了城市和莊園後跑路了,上山做山大王了。
渝州周邊全是山區,亂民知道打不過官兵,往山裡一躲,官兵隻能抓住一些跑的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