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1 / 2)

折枝記 蜂蜜薄荷糖 6307 字 4個月前

府上的司馬得了令一刻也不敢停地下去了,阿素躲在人群裡,望著王妃沈元娘扶著身邊的嬤嬤緩緩上了四抬的肩輿,帶著兩位婢女向著王府前廳所在的第二進院子而去。

她實是好奇今日阿兄到底來是做什麼,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對身邊的琥珀道:“你且在這裡看著些,我去一去就來。”

阿素原以為琥珀沒那麼好打發,定還要跟著自己,正想繼續編排一番說辭,卻沒想到琥珀倒乾脆利索地應下了。阿素隻覺得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但也來不及多想,便在遠遠在後麵跟著那肩輿。

隻是她人小步子也小,緊趕慢趕走到第二進院子的時候,主賓都已落了座,眾人都在前廳伺候。阿素悄悄從供仆役出入的偏門閃身走進去,躲在十二折的雕花屏風後麵,便聽元娘微笑道:“世子且坐一坐,你三表兄方下了朝,想來也快歸家了。”

說完便有婢子上前奉茶,另有四人端上了鮮果與四味茶點。元劍雪今日隻著一身素白滾銀邊的圓領袍,雖清減了不少,但抿起薄唇更顯英氣逼人。他接過煎好的茶粥,卻未入口,隻是隨手擱置一旁,淡淡道:“三嫂太客氣,今日並非來與表兄敘話,隻是聽聞五娘也病了一場,這幾日大好了便來探望。”說完便有侍從上前捧出兩個烏沉沉的檀木匣子,送到元娘麵前打開,頓時廳上便隱有嘖嘖之聲。

阿素猜想匣子裡應是些名貴的補品藥材之類,看來阿兄此番上門醉翁之意不在酒,大約還是要審一審她落水那日前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元娘聽他直點五娘之名,微微變了顏色,勉強笑道:“豈敢勞煩世子掛懷,莫折煞了她,此前雖大病了一場,但太醫署的醫正來看過了,說再養上一兩月,也就好起來了。”

阿素在屏後聽著暗笑,此言一出倒是將她病已好之事推脫得乾淨,想來元娘並不願阿兄見她,這也正中她下懷,她實是不願意阿兄再追查落水之事真相,既然人都沒了,就不能得過且過麼。

她正出神,背後卻忽然貼上一個人來,阿素嚇了一跳,猛然轉身,卻被扯到了一旁。她仔細打量,發覺來人竟然是三娘。萬萬沒想到這閨閣裡嬌養的小娘子竟也與她想到一處,大著膽子來這屏風後麵偷聽。

三娘見她望著自己,立刻意識到有些不妥,羞紅了臉,輕聲道:“阿妹怎麼在這裡?”

阿素在心裡歎了口氣道,我還想問你呐,然而她未開口,隻是對著三娘做了個噤聲的表情,便聽到廳上阿兄道:“……卻不知方便不方便與五娘一見?”

阿素知道元娘必不會答應,果然聽她歎道:“昨日還燒了一場,恐怕今日還下不了床,是她沒這個福氣。”

阿素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說就對了,等再過兩月,阿兄心情平複了,也就不整日想著追究那天的事情了。想到此處,她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以免再被發現了身影,便拖著三娘一起往外走,三娘雖有些猶豫,但也不好獨留,便戀戀不舍同她一道離去。

隻是她們剛走出第二進院子不遠,阿素便見珊瑚急匆匆而來,見到她像見到救星一般奔上來哭道:“可找到娘子了,娘子快些隨我去看看吧,再晚些恐怕琥珀要被鄭嬤嬤打死了。”

阿素一驚,也顧不上三娘,隻隨珊瑚匆匆而去。

走了一段阿素才發覺她們是向著王府的偏門而去,果然走了不遠便圍了一圈人,中間地上蜷縮著一個人影,一旁有位管事的嬤嬤正掐著腰做茶壺狀喝罵。

阿素撥開人群走上前去一看,地上的人可不正是琥珀,隻是跌在塵土裡,頭發也散了,隻流淚,不說話。

見她來了,鄭嬤嬤氣勢更盛,狠狠踹了琥珀一腳,從她懷裡拽出一副金釧,高聲道:“五娘子來一看看,這賤婢私自偷了府上的東西去賣,可不是人贓並獲。”

阿素見到那金釧便是一怔,這正是原先五娘留下那一副,她曾囑咐琥珀好好收著,不曾想她竟私自拿去了。

見阿素不說話,鄭嬤嬤高聲得意道:“今日我見這賤婢悄悄出門鬼鬼祟祟,就知道她不乾好事,果然一搜便搜出來這個。”

阿素知道她有意大聲要將這事宣揚得人儘皆知,一口一個“賤婢”實是指桑罵槐,又見琥珀被她揣在地上隻是哭,歎了口氣,想將琥珀喚起來問清原委,卻見自己的乳姆馮嬤嬤匆匆趕了過來。

馮氏一見這情景便氣得直抖,這鄭氏本是陳孺人身邊的嬤嬤,因王妃嫁進來五年無所出,宮裡德妃便賜下了幾位官女子封為孺人,陳孺人不過是生下了位小娘子,就不把王妃放在眼裡,若是生位小郎君,還不要上天去。王妃的兩位妹妹入府,身邊的人想必是早被盯上了,不然今日也不會這麼巧剛好被鄭氏撞上,要鬨得王妃失了體麵。

她既生氣被鄭氏挑了錯處,更生氣自己沒管教好琥珀丟了王妃娘家的臉,偷竊依律要砍手,她也隻能丟卒保帥,把琥珀交出去受處置了。

然而此時卻聽阿素糯糯開口道:“琥珀姐姐又偷懶,不是說讓你拿著我的金釧去金銀鋪子濯洗,怎麼現在還未去?”

此言一出,鄭嬤嬤舉著金釧頓時愣在那裡,阿素順勢望著她軟軟道:“阿嬤拿著我的金釧做什麼?”

就在此刻遠處來了一架四抬的肩輿,元娘在其上望著人群冷道:“出了何事,如此吵鬨?”

阿素知道她送走了阿兄後路過這裡,聽到喧嘩便來一看。鄭嬤嬤見到王妃俯身一福,倒不敢再大聲喧嚷,低聲道:“方才見到這婢子偷偷出門,攔住搜身,搜出一對金釧,斷不是她自己的東西。”

阿素望著元娘怯聲道:“因過幾日是喜慶日子,我有對金釧想拿出來戴,發現藏得久了有些舊,便讓琥珀拿去金銀鋪子裡打個光。沒想到竟生了這樣的誤會。”

元娘望了一眼便知是什麼情況,淡淡道:“既是誤會,便散了吧。”說完冷冷望了琥珀一眼便坐著肩輿回去了。圍觀的人聽王妃發了話,也都慢慢散去。

阿素鬆了口氣,忙讓珊瑚扶著琥珀回去,剛一進屋,馮嬤嬤便抄起撣子要打,阿素將她攔了,琥珀流著淚跪在地上,阿素知道她不過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品性也是純良,不知為何走到這一步,便望著她低聲道:“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琥珀含著淚講了半個時辰,阿素方知她原並不是家生的奴婢,而是良人,隻因家貧才典身為婢。她的阿耶原是絲路上販茶葉的商人,過蔥嶺雪山時落下了風濕,回來後便不能走路,今年冬天病得越發重了,就隻剩一口氣,實是看不起病沒法子才做了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