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2 / 2)

負師恩 忘還生 10849 字 5個月前

夏訴霜哪懂坐席位次的規矩,更不在意自己在他人心中分量是輕是重。

第一次到這樣的場合,她興致勃勃四處看,但也就新鮮了一會兒,經文佛偈之語,她實在聽不懂,也不感興趣,慢慢就懶散了起來。

見師父不懂也不在意,看在師兄的麵子上,項箐葵懶得找定國公夫人挑起這茬。

主座那邊,楊少連立在楊氏身後,視線卻頻頻往旁邊看,又不敢催阿姐快點把夏訴霜找過來。

這麼直白的打量當然引起了師徒二人的注意。

項箐葵湊到夏訴霜耳邊說道:“師父,那人不是剛剛的登徒子嗎,他怎麼和國公夫人在一塊兒啊?”

“確實是他。”夏訴霜直直看了回去,回想那人先前的話,心中愈發覺得不詳。

眼下也隻能按兵不動,假作不知。

待講經台上的主持講完一節《大般若經》,定國公夫人才得空,招招手:“去把世子那位女師父請過來吧。”

“快去吧。”楊少連催著女使過去。

他迫不及待要好好瞧瞧夏訴霜知道自己打了未來夫婿之後,驚慌失措,要跟他賠禮道歉的樣子。

到時定要冷她一下,教她知道自己的錯處,往後再也不敢了。

至於怎麼賠禮,楊少連看向正看向這邊的美人,嘿嘿一笑。

“師父,那人實在是……猥瑣至極。”項箐葵接觸到楊少連的目光,嫌惡得點心都吃不下,也不怕來傳話的女使聽見。

夏訴霜隻說:“稍安勿躁,你在這兒等著為師吧。”

“不!我要跟師父去,反正我來了,也該去問個安。”

項箐葵跟著師父起身,非要去一探究竟。

夏訴霜無法,由她跟著。

“國公夫人。”夏訴霜走到楊氏的位置,朝她行了一禮。

她知建京多繁文縟節,這些姿態早已生疏,是在幾日裡撿回來的。

項箐葵被師父的氣勢唬了一下,這禮行得落落大方,哪有平日懶散的樣子,真跟建京貴女差不多。

她也跟著行了一禮,“箐葵見過國公夫人。”

楊氏本想挑揀些錯處,沒想到夏訴霜的禮數不好挑錯,看來此人為了來建京攀附,是下苦功了。

楊氏笑道:“不必多禮,都坐吧。”

目視二人坐下,這也是楊氏頭一次仔細打量夏訴霜。

她抵達國公府當日,楊氏是沒有露麵的。

一個女師父,不值得她出麵招待,隻聽女使說模樣生得好,心裡便記掛了一些。

府裡內外大小的事,沒有楊氏不知道的,這幾日宋觀穹沒去過兩次夏訴霜住的客院,從多難山回來這兩年也沒有一次去多難山探望過。

楊氏心中那點多餘的擔憂徹底散了。

如今一看夏訴霜,不由心驚,分明已經二十四了,竟似二八芳華,謝庭詠雪之態,通身沒有一絲凡俗氣。

怪不得她弟弟跟丟了魂似的,要娶這麼一個女武夫。也就是她兒子持重守禮,不將容貌之事看在眼裡,隻當是師父。

楊氏的視線堪比北風刮麵,夏訴霜氣定神閒。

從不先拔劍是夏訴霜自己的規矩,此刻隻靜待國公夫人出招。

看過了人,楊氏寒暄道:“夏師父遠道來建京,怪我事務繁忙,到今日才得空一敘,還未問夏師父此行來建京,所為何事?”

說到此事,項箐葵當然更有發言權,“師父是來探望我和師兄的。”

這兩年師兄雖然沒有回多難山一次,但問候師父的書信每月一封,兩年來風雨不改。

信中除了稟報自己的日常瑣事,問候師父身體,最多的就是問她何時肯下山,去探望一下他,隻是夏訴霜極少回信。

項箐葵每年回京,宋觀穹也都會算好她回山的日子,托她帶了一車的禮物回去給師父。

世上再沒有這麼孝順的徒弟了。

可是師父一直未曾鬆口下山,一個月前不知為何,突然就離山來京了。

他們問了,師父也隻說是探望。

現在夏訴霜也這麼回楊氏:“確實掛念兩個晚輩,也想看看建京城的繁華。”

“這樣啊——”楊氏的語調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站在一邊的楊少連有些等不及了,喊了一聲:“阿姐……”

沒出息的東西!楊氏斜看了他一眼,才繼續含笑說道:“還未來得及引薦,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如今在百器監做監丞。”

楊少連挺起脊背,笑著衝她們喊了一聲:“項小姐、夏娘子。”

他笑時眼睛和眼尾攢成一道道乾巴的溝壑,看得項箐葵又是皺眉,沒理他。

“楊監丞。”夏訴霜隻是點頭喚了一聲。

見他不提路上發生的事,自己就當沒發生過。

楊少連沒料到這美人知道他的身份,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不見得罪他的慌亂,難道她還想揀更好的高枝,還是說他世子外甥會幫她?

就算百器監名頭不佳,國公夫人的弟弟這個身份,眼前的女武師還看不上?

楊少連急躁了起來。

楊氏和他的想法一樣,按住心思接著問道:“還不知道夏師父家裡幾口人,這趟出門,家中人可會擔心?”

人都住到自己家來了,楊氏現在問這些未免太晚,實則她早在八年前就將人查清楚了。

無父無母無親無故,隻得一個師父,前兩年也死了。

不出所料,夏訴霜說道:“家中隻剩我一個。”

“那夏師父的親事就是自己做主的了?”

不待夏訴霜答,她又說下去,“聽聞夏師父長我兒五歲,如今也二十有四,放在我朝,孩兒都會跑了,女子哪個不想早點嫁人,夏師父可是有什麼隱情?”

夏訴霜說得含糊:“隻是家師有言,不到年歲不得下山罷了。”

楊氏也不深究,說道:“隻可惜夏師父既無出身,又蹉跎到這個年紀,同輩能剩個什麼好,年輕的……隻怕也瞧不起吧?”

誰瞧誰不上,自不用明說。

楊氏就是要明裡暗裡打壓她,好讓她知道,自己身無長物,待會得了這樁親事,定然得感歎自己的好運,對楊家感恩戴德才是。

項箐葵見楊氏打著機鋒說師父年紀大,哪裡能忍,就要開口揭破這二人的打算,桌下的手卻被師父按住了。

她看過去,夏訴霜麵色平和。

她是師父,不須讓徒弟為自己去衝撞長輩。

“國公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是世子的師父,國公府能在你的親事上儘一分力,也是一個好機會。”

楊少連迫不及待道:“也是元日這樣的好日子,阿姐才有心促成這樁喜事……”

楊氏繼續以利誘之:“夏娘子,你同我弟弟年紀相仿,要是將來成了好事,就是一家人了,國公府當然也會照拂你……”

正說著話,女使就走進來,說道:“世子到了。”

眾人回頭看去,走進屏風內的人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一張臉生得俊美無匹,骨秀神清,隻是麵色有些過分的潔淨,似在雪冷深潭裡浸久了才出來,顯得唇瓣豔色灼灼。

視線中有牽掛之人,那雙清淡的眼底便多藏了一絲暖色。

來的正是當今定國公世子宋觀穹。

“母親。”宋觀穹朝楊氏問安。

所有人中,隻有夏訴霜沒有理會他的到來,而是對楊氏鄭重說道:“不勞國公夫人費心,訴霜早有婚約在身。”

宋觀穹才來,就聽到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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