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光劍緊緊握在手中,夏訴霜耳邊又響起那日火把點燃屋舍、還有無數親人哭叫的聲音。
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隱沒殺心。
曹承亮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上回在下與夏娘子一見如故,還未來得及交個朋友,”
說著伸手請夏訴霜再入座。
她猶豫了一下,重新坐了下來。
“曹世子看起來與徐府私交甚深?”她狀似隨意問道。
“夏娘子對徐府的事有興趣?”
“世人常愛窺私,我在山上住久了,對高門世家的事半點不知,今日聽曹世子一說,真是覺得有趣。”她撐著臉,流露出一絲天真明媚來。
曹承亮的魂兒一下就丟了,“夏娘子想聽,曹某當然知無不言,
說起來,這位徐太師還是位孝子,為了趕徐老夫人的八十壽辰,連腿傷都不肯先養好,一路奔波跋涉回來。”
“他受了傷?”
“是啊,聽聞是與南疆王和談之中遭了刺客,也是徐太師得上天庇佑,才大難不死,還得建奇功。”
“要是他死了,會怎樣?”
曹承亮登時咋舌,這夏娘子說話怎如此莽撞。
“可不能亂說,徐太師是朝之肱骨,他死了,當然就……百姓就失去了一位好官。”
“這樣啊……”
夏訴霜望著下邊已經要走儘的隊伍,顯得有些百無聊賴,“我到建京來,時時聽聞徐太師的事跡,想必徐家也是家風嚴正,詩禮傳家之族吧?”
“這是自然,徐家子輩要麼在東宮學館,要麼在國子監,將來都是前途無量的,曹某不才,和宋家公子亦是知交好友。”
她眼中浮現一絲向往,“訴霜初來乍到,聽了這麼多徐太師的事跡,何時若得瞻仰一回,也不枉來建京一趟了。”
曹承亮腹誹一個老頭有什麼好看的,不過當著夏訴霜的麵,他可不會直說。
但徐太師連他這個世子都不見得賞臉見,哪會見一個平頭百姓,就算是宋觀穹的師父,也不可能吧。
夏訴霜自然知道,她暗示曹承亮,“徐家老夫人後日就要辦壽宴了,不知有沒有給曹家送帖子?”
曹承亮撓了撓頭,“帖子雖然送到了,倒不在我手中的。”
這麼重要的宴席,都是他母親去的,就是帶上他,曹承亮也不敢多帶一個人。
“這樣啊。”
夏訴霜雖然沒說什麼,但那雙眼睛裡明白寫著遺憾。
曹承亮哪舍得她失望,忙道:“不過半個月後是徐家小公子的冠禮,之後還有折春宴,倒是專門請了在下,屆時……屆時說不準能見到徐太師。()”
她明白一個折春宴徐太師不大可能會參加,不過夏訴霜的目的也不是要在宴上看到人,而是查清太師府的布局,屆時才好動手。
夏娘子可願同我一道前往?()”
“我?我能去嗎?”她好像有點受寵若驚,偏偏眼中又滿是期待。
曹承亮心口一熱,哪裡還管這麼多,滿口就定了下來,“當然,夏娘子是宋世子的師父、曹某的朋友,一個宴席罷了,有什麼去不得。”
“那我就借世子的光去見見世麵了。”
說定此事,夏訴霜又聽曹承亮閒扯了些有的沒的,才找借口告辭。
下了大堂,她將一錠金子放在櫃台上。
賬房一愣:“這位姑娘,您的賬曹世子已經結過了。”
她回頭莞爾一笑,“我真心交曹世子這個朋友,怎願世子埋我茶錢,今日相談甚歡,我認下曹世子這個朋友了。”
旋即戴上帷帽,牽起毛驢離開了。
曹承亮被這一笑勾得二魂丟了七魄,哪裡想得明白,一直跟到了門口,直看到那抹倩影消失於人海之中,臉上還帶著癡癡的笑。
夏訴霜轉過臉,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直至空白,任由毛驢兒馱著自己尋路回去。
滿嘴違心直言,拙劣不堪的勾搭,讓她對自己產生一絲自厭的情緒。
“等殺了他,我不要留在這兒了!”
剛在心裡叫囂完,一隻手就搭在她肩上。
夏訴霜心頭一凜,隙光劃出半圓敲向來人,又被牢牢握住。
她本想回招,在看見周鳳西那張臉時才停住了,“怎麼是你?”
周鳳西臉色看起來十分不好,甚至帶著隱忍已久的怒氣,“不然你想讓誰來?”
徐玟回京聲勢浩大,他並不想出門,但曹夫人今日請了媒人來,要找曹承亮時,才知道他一夜未歸,連忙派人去找。
整個曹府都出動了,周鳳西在京中,聽到了動靜不好閒坐,就一道出來找。
人倒是讓他在朱雀大街旁的酒樓上找到了,旁邊竟多坐了一個夏訴霜。
不是不記得在滌雪園時曹承亮的覬覦,現在周鳳西一看他那個死樣子,就知道夏訴霜是給了什麼甜頭。
他心裡跟狼爪子撓似的,乾瞪眼了很久,才在夏訴霜離開的時候,上去問了曹承亮,知道了些前因後果,把人打發回去了。
周鳳西不跟著曹承亮走,捶了一拳門柱,還是跟了上來。
一看見她的臉,他就沒好氣:“我剛見你同曹承亮有說有笑的,倒是不知,劍仙何時這般長袖善舞了?”
夏訴霜一下就被他激起了氣,將劍鞘一砸,“滾開!”
她還生氣!
剛剛對彆人笑得那麼燦爛,現在她還生氣!
周鳳西胸膛起伏,憋出一句:“不是你說的,不再相見嗎?”
“是我說的,可現在是你自己追……”
周鳳西奪過話頭:“你和曹承亮有牽扯,若是他日嫁入曹家,咱們也算親戚,豈不是逢年過節還要走動,如何不見?”
她微微睜大眼睛,被周鳳西的話嚇住了。
繼而怒火更勝:“周將軍多慮了,我誰都不會嫁!”
“此言當真?”
“這話我摔這兒了!”她氣得頭暈。
周鳳西突然笑了,“算了,想嫁就嫁吧,你將來一定能遇見心儀的,不要和我鬥氣。”
他不忍見她孤單一世。
“多事!”
夏訴霜扯著毛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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