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甚至惡聲惡氣道:“他可不當自己是我親生的,如此忤逆親娘,難說不是報應,
敢做出這樣的事,可見腦子不好,現在畏罪潛逃,不拖累國公府就算了,難道我還保他不成?”
這陣子她也不用出門了,平白讓人笑話。
老嬤嬤歎了口氣,知道夫人剛從禁閉中被放出來,對世子仍充滿了怨念,怎麼可能開口關心他。
宋觀穹最好是被冤枉的,等他回府,她一定要治服這一身反骨的東西。
眼下首要的,就是把身邊這群吃裡扒外的奴才都換了。
老嬤嬤仍舊憂心忡忡:“那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國公爺?”
“外院不是還有一個會喘氣的嗎,國公爺會不會知道,難道是我說了算?”
說完,她轉身回養榮堂去了,自己不管事這幾日,那些,她一定要狠狠敲打一遍。
夏訴霜在門後聽到楊氏這些話,很是堵心。
做娘親的怎能對自己孩子落難表現得如此冷漠,況且阿霽從來沒有哪裡對不起她,這樣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那阿霽在京中還有何人可以依靠?
怪不得他不回國公府……
夏訴霜不想再問她,索性離開。
就算知道大徒弟不在府裡,夏訴霜也沒有放棄,想要找到他平日裡的隨從近山近水。
隻有近山還在府裡。
“世子呢?”
夏訴霜突然出現在眼前,嚇了近山一跳。
他是世子親信,眼下各方盯得很緊,不好行動,至於世子去了哪裡,他還真不知道。
“這個屬下也不知道,世子今早本該去東宮,卻接到消息,知道三皇子要冤枉他,然後主子在一個巷子下了馬,就消失不見了,
這些還是近水趕回來告訴我的,後來他也被三皇子的人帶走問話了。”
連他們都不知道,阿霽好像真的從世間蒸發了。
“太子為何不幫他?”
“太子怕被三皇子抓到把柄,二人又鬥得厲害,不好出手。”
“這樣啊……”
出了國公府的夏訴霜分外沮喪,不回國公府,也不去找她,阿霽還能去哪裡?
他是不是被抓了?
會不會動刑?該找誰的門路才能進牢裡見到他……
又轉了幾個地方,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帶著滿腔的焦心和失望往回走,就算撐著傘,鞋子和裙裾也早已濕透,夏訴霜卻絲毫沒有注意這些。
夜幕降臨,路上的人都打了燈籠,光暈落在青石板上,澄瑩潮濕。
走到彆院大門前,她站住了腳步。
蒼青色的雨中,一個清瘦頎長的人影孤立在門口。
那麼高的人,偏偏低著頭,有些請罪的姿態,又像是迷了路,疲憊的身軀徘徊在讓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是阿霽!
一定是他!
夏訴霜加快步子走了上去。
對腳步聲似有所覺,背對著她的人轉過身來。
幾縷發絲沾在那張欺霜傲雪的臉上,唇瓣卻鮮紅似血,眼中孤冷落寞。
看到她回來,宋觀穹的神色還有一瞬間的茫然。
夏訴霜走到他麵前,真的是阿霽!
天空蒼冷,雨絲斜打,宋觀穹不知道等了多久,衣擺滴滴答答都是水,渾身散著寒氣。
看她出現,宋觀穹有些忐忑,張了張嘴,好似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昨日他們才爭執過。
忽然,宋觀穹眼眸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垂眸去看,感受頰側貼上的一點溫暖。
是師父的手。
他微閉上眼,胸膛起伏。
夏訴霜抬手撫上他冰冷的臉。
徒弟垂著一雙濕漉疲憊的眼睛,好像下一刻就要支撐不住倒下,讓人隻想先抱住他,不問彆的。
她不敢跟人說,自己這一天都在害怕。
怕大徒弟和她的阿爹阿兄一樣,卷到什麼莫名其妙的事裡去,突然就永遠離開了她。
那樣的事,她不想再經曆第二遍。
“師父……”他喊了一聲,儘是依戀。
找了一天的人好好站在麵前,夏訴霜終於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又生氣,責問:“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師父,徒兒無處可去了。”
他小心翼翼,神情落寞又小心,如同怕被丟棄的幼獸,臉還微微側著蹭她的手。
夏訴霜還能怎麼樣,她歎了一口氣,認了命,將他拉進門。
關門前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麵。
“你在外頭站著做什麼,在院子等我不行嗎?”
雖說這兒才被搜查過,但未必就安全,而且也不該在外頭淋雨啊。
“徒兒怕師父還在生氣,不敢打擾。”
“師父外出……是在找我嗎?”
還跟她裝模作樣,夏訴霜將雨傘上的水一甩,氣得不想看他。
“被冤枉的?”
“是,但徒兒若被帶走,沒有洗脫冤屈的機會,會被直接處死。”
“隻要為師還活著,就沒人能將你帶走。”
她投來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宋觀穹的唇邊浮現了小月牙兒,眼眸微波暗含,“師父,要是徒兒真的有罪呢?”
“師父一樣會包庇你,”
夏訴霜眼底沒有一絲猶豫,“沒我同意,誰也不能把你帶走。”
誰要她徒弟性命,她就不會再管對錯。
聽到這句話,宋觀穹總算心滿意足了,
“那徒兒就當一輩子的逃犯,師父要將我藏好了。”
“說什麼傻話,三皇子還能一手遮天不成?走走走,進去把自己洗乾淨!”
還是春天,雨水淋濕了衣裳,貼在身上多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