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胡鬨(2 / 2)

負師恩 忘還生 11614 字 7個月前

老地方……

他和師父還有個相見的老地方啊。

夏訴霜踩著鬆軟濕潤的泥土回到了城北。

遠遠就看見街口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走近了,果然是阿霽。

“你怎麼在這兒站著?”

簷下的燈籠光影昏黃,卻隻照到了他鼻尖以下,眼睛隱在半明半暗之中,隻見一點冷芒。

“徒兒等師父回來。”聲音散著和通身一般無二的寒氣。

“你還在被通緝呢,怎麼能光明正大在這兒等這麼久,快回去!”

夏訴霜拉他手臂想把人帶回屋,才發現他身上有點潮濕,想起來亥時初似乎下了一場小雨。

現在天都快亮了。

那他究竟在這兒等了多久!

抬手摸上他的臉,冰寒一片,手也是,冷得跟覆雪的石像一樣!

夏訴霜有些生氣:“你到底在這兒等了多久!”

大晚上要犯傻也不是這麼犯的。

他本可以不用等這麼久,若是師父沒有和那人的待到現在。

宋觀穹不肯挪動,他執拗地問:“師父為什麼不告訴我去向?”

夏訴霜被問得一怔,扭頭看他,暗色的光影已經藏不住宋觀穹眼底顯露了偏執,加之周鳳西的話,讓她漲起了深重的不安。

“我去何處,與你又有什麼相乾,你離開時不也並未交代去處!”

說話聲在

破曉前的夜裡有點大,繃成一條微微顫抖的線,暴露了她的緊張。

宋觀穹走出一步,被暖光籠罩,可淨寒之色未曾減損半分,夏訴霜以為他和以往一樣,說一句“徒兒知錯。”

宋觀穹隻是湊近了她。

像某種獸類,在打量,在輕嗅。

借由殘存的線索,推斷他們待在一起這麼久,到底做了什麼。

“你在做怎麼了?”夏訴霜梗著脖子,眼前的徒弟過於陌生。

宋觀穹不答,而是取出帕子,按上了她唇角。

“出去偷吃,也不知道把嘴擦乾淨。”

說得沉謐而低柔,後牙的力道又足以咬碎喉骨。

嘴唇被徒弟慢條斯理地擦拭過,夏訴霜狠狠心悸了一下。

她打開他的手,“你再胡鬨,我就走了。”

“師父為什麼生氣?氣我在這兒等你這麼久,還是氣我說你偷吃,徒兒是做錯了還是說錯了?”

為什麼說得好像是她小題大做一樣,真是牙尖嘴利。

夏訴霜不想和他掰扯,丟下一句:“你自己腦子不清醒,等想好了再談吧。”

回屋的腳步有些亂,門關上沒有多久,又響起輕輕推開的聲音。

不用回頭看,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他跟上來了。

宋觀穹進屋之後沒有說話,他一身潮冷,一邊走一邊解去帶寒氣的外衣,路過了她,坐回胡床上。

從這兒看去,能看師父的側臉,她睫毛下垂,脖子一動不動,靜得宛如一尊神女坐像。

師父故意不看他。

她不動,宋觀穹也不動,當窗穿著一件單衣,撐著臉大剌剌直視她,反正也看不膩。

太陽升起之前,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風呼呼刮進屋裡,大半都被他擋住了。

這麼吹下去,鐵打的人也要生病。

夏訴霜縱然不看他,餘光也能掃見。

那就看誰先坐不住!小看她這麼多年習武的定力了是吧!夏訴霜閉上眼睛平心靜氣。

風聲尤厲。

“咳咳……”

兩聲低低的咳嗽傳來,她擰起了眉毛,深吸一口氣。

宋觀穹正壓抑著喉間癢意,就見師父站起了身。

很快,一條乾淨的布巾蓋在宋觀穹臉上,遮住了他的視線。

夏訴霜又回椅子上坐著,繼續生悶氣。

餘光裡的人影總算也動了,走過來,窗外的光拉出他長長的影子,將她慢慢吞沒,覆蓋。

“師父。”

宋觀穹在她麵前低下身子,委屈地喊了一聲。

夏訴霜看了他一眼,大徒弟頭上還蓋著布巾,濕潤的碎發半遮眼睛,眼下泛著薄薄的粉,愈發顯得人純稚無害,和剛剛詰問她時判若兩人。

“師父,我錯了。”他終於低頭。

夏訴霜將視線挪到窗外,就是不看他,“我可當不得世子認錯。”

又是在外頭站大半夜,又是穿

成這樣吹風跟她鬥氣,哪有半點認錯的樣子。

膝蓋被推著搖了一下,宋觀穹低下頭,把頂著布帕的腦袋往她手下貼。

要師父給他擦。

夏訴霜撇開手,他又把腦袋拱了上來。

摸一摸他吧,宋觀穹無聲地說。

可夏訴霜卻被這種隱秘的逼迫而焦躁,今晚見到的阿霽,像是在驗證周鳳西所說的話。

“阿霽你是不是……()”

她問不下去。

心慌如巨石投入漆黑的深井,久久沒有回聲。

是什麼??[(()”

她改口:“你今天去哪了?”

“徒兒回了一趟國公府,見了母親一麵,她似乎……不願認一個通緝犯當兒子,”宋觀穹笑了一下,又落寞下來,

“回來發現師父不在,以為師父也把我舍棄了……”

宋觀穹兩手搭上她的椅臂,敘述平緩如流水,但還是會不經意露出些茫然,讓人替他感到委屈。

他一貫如此,在她麵前恭敬地矮下高大的身子,手卻習慣於扶在她的兩邊椅臂上,把人困住。

夏訴霜聽罷,有些理解大徒弟今夜為何意外固執了。

楊氏對阿霽被通緝之事是什麼態度,她不是不知道,阿霽回去,可以想見,她會對他說些什麼話。

“你為何不早同我說。”

“我,不想讓師父知道。”

罷了,鬥氣實在是累。

她抬手按在布巾上,幫他把頭發擦乾,碰到他臉頰時,察覺到過分的燙。

“你著涼了知不知道?”

“嗯……”

他不在乎。

宋觀穹微眯著眼睛,愜意得就像卜卜被撓下巴的時候,夏訴霜甚至懷疑他會優雅地抖一抖漂亮的皮毛。

“這樣的關口,我們不要鬨這些無謂的氣。”

“不會了。”

“阿霽,這麼多年,你的心思……有沒有跑偏過。”

話脫口而出,她才開始後悔。

宋觀穹指尖一顫。

仰起的臉清雅玉淨,笑不達眼底,“師父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算了,就糊塗吧,追究真相做什麼,不管有沒有,夏訴霜隻想糊塗下去,都彆說破,把一輩子混過去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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