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驚變(1 / 2)

負師恩 忘還生 15998 字 5個月前

夏訴霜離開了遊船,既沒回景明樓,也沒回城北街。

她在外頭遊蕩了一日,想了很多事,又想不出頭緒,日頭落下西山,她找了間客棧投宿,開窗呆呆望著由圓轉缺的月亮。

她的師門沒什麼規矩,白祈山人不愛拘束,也縱得她除了習劍之外,自由散漫,不諳紅塵,自小未接觸男子,又是打阿霽小的時候就與他相處,同他在男女分寸上更遲鈍了些。

可夏訴霜也曾是一位官家小姐,七歲開蒙,受了些詩書教誨,知道什麼叫“天地君親師”。

師父是同天地父母一樣,該敬重,敬愛,持禮,師父也一樣是有一份養育之恩,教導之德的,師徒之間絕不能生出男女之愛。

倫常乖舛,就是一個不臣不子之徒,何以為人!

她和阿霽都要受千萬人唾棄,難以立足在世上的。

這麼嚴重的事,夏訴霜不信他不知道。

夏訴霜眼睛登時清明。

對啊!阿霽隻怕因那日的事一時想岔了,年輕人血氣方剛,沒來得及想明白其中利害,才犯了倔。

她這個做師父,一定要點醒他!

說做就做,夏訴霜去取了紙筆,研墨,她奮筆疾書,將所能想到的弊處一一寫下,通篇都是敦敦教誨,意在勸醒他,彆放棄康莊大道,走了偏路,招致身敗名裂。

正想著還有什麼可勸的,聽到細細兩聲“嗷嗷”叫的響。

夏訴霜從窗戶上探頭,卜卜歡快地跳了兩下。

大概是她離開結心園太久了,卜卜見不到她,才找出來的。

她從窗戶上飄然落下,將它抱起又回到窗邊,“你怎麼敢亂跑的,仔細巡夜的金吾衛把你抓了。”

卜卜隻顧伸鼻子蹭她下巴。

夏訴霜心都軟了,但還是要勸它:“你跟我在這兒,可沒有肉乾吃呀。”

卜卜聽不明白,踩在她膝蓋上,找了個位置臥著,很快就暖了夏訴霜的肚子。

手在順滑的皮毛裡遊過,夏訴霜深深吐出一口氣,有毛茸茸的小獸相伴,她稍感安慰了些。

明日,就是十九了……

夏訴霜隱約知道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儘管阿霽叫她彆去,夏訴霜仍舊不放心。

鳳西哥哥說可以退親,是不是與明日的事有關呢?

她想起老晉王妃那張請柬,去看看也好,說不定能幫上什麼。

翌日,舉朝休沐,百姓們仍舊過著尋常的一日。

往常還在清夢,今日一早各家的官眷和家主們就收拾起身,備車套馬出了家門,多是往斜月廟和無為寺趕。

天還未亮,原該清寂的大街車水馬龍。

到得越早,才越顯得誠心。

誰也不知道皇帝的病還會不會好,總之起個大早不會有錯。

各家相熟的隔著車簾招呼,相伴去祈福,隻是建京之人要麼信佛,要麼信道,兩邊為拉攏信徒爭

得如火如荼(),高僧天師更是多和宮中往來密切?()_[((),甚至隱隱有左右朝局的本事。

此番祈福,佛道兩家未必沒有比拚聲量,爭一爭誰是國教的意思。

如今三皇子推崇斜月廟,太子喜歡無為寺,官眷們發現彼此去的目的地不同,也隻能客套一笑,分道揚鑣。

老晉王妃坐在馬車裡,拍著夏訴霜的手說道:“原先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夏訴霜道:“得老夫人的請柬,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哪裡會不來。”

今早她跑遍了城中各處告示牌,都沒看到張貼通緝自己的告示,這才安下心來,看來金吾衛沒看到她是誰,或是來不及畫像。

而後她才去了晉王府遞帖,坐著晉王府的馬車來了無為寺。

“祈福的事本與你無乾,但老身記得,你師父也曾到過那無為寺,方寸大師當年還是個比丘,與你師父結為忘年之交,老身想著,主持見到你,應是會有幾句話問的,”老王妃笑了兩聲,“當然了,答不答在你。”

夏訴霜道:“能見師父故交,借此緬懷先師,也是好事。”

衡安郡主還生夏訴霜的氣,在老王妃看不到的地方,故意朝她皺鼻子吐舌頭。

夏訴霜沒心情同她打鬨,和老晉王妃閒聊著,就到了無為寺。

這時天已經大亮。

老晉王妃身份貴重,走得靠前,夏訴霜跟在她身後,抬頭就能看到前頭的幾個人,最前頭的穿著太子袍服,還有幾位年輕郎君,並著男裝的年輕女子,大概都是宗室之人。

她身旁的衡安也在盯著前麵,眼裡冒火:“哼!”

夏訴霜莫名其妙。

“看什麼看?彆看本郡主,看見太子身邊那個沒有?”

夏訴霜一頭霧水,敷衍點頭。

“那就是晉國公主,徐府的事,就是她指使本郡主做的,要不是她吩咐,本郡主才懶得理會你呢。”衡安語氣差得很。

她對徐府的事還懷恨在心,明明是晉國公主指使自己為難夏訴霜,憑什麼她被關禁閉,晉國公主反而什麼事都沒有,真是不公平!

衡安不敢衝晉國公主發脾氣,也不想給她遮掩。

“你不是宋世子的師父嗎,她為什麼會讓本郡主為難你?”

人人皆知晉國公主曾愛慕宋世子,難道是由愛轉恨?

一說到晉國公主的名諱,夏訴霜不免心頭一跳,阿霽提過,他會中□□,就是晉國公主的手筆。

是啊,她既愛慕阿霽,為何要使人為難自己?

莫不是——

她忙搖頭,不可能,事情泄露,她必得回多難山跳崖。

“晉國公主大抵愛玩鬨而已。”夏訴霜隨意找了個借口敷衍過去。

“我記得錢六說,後來她也到了徐府,她還給你出頭了……哦!本郡主知道了,她是想借此討好宋世子!”

她手指頭狠狠點著空氣,“真是的,都已經嫁人了還不安生!”

“成親了……”

() 夏訴霜沒想到。

“對啊,她最近成親了,因為聖人這一場病,沒了天子駕臨的殊榮,怕是嘔死她了,旁邊就是江駙馬吧,一看就沒什麼夫妻感情,指不定還對宋世子舊情未斷呢……”

衡安自言自語完,才記起夏訴霜還在旁邊。

她都聽去了。

她應該沒本事到公主那去告自己的狀吧?

衡安瞪了她一眼,快步往前走去。

夏訴霜又莫名其妙。

走進山門,無為寺愈發顯出它的氣派來,山寺巍峨,金頂映陽,望之恍惚如佛光璀璨,更遑論正殿之中塑了金身、高逾一重樓宇的大佛,不愧是京城的廟宇。

到了正殿前人流分開成兩道,官員和皇子們留在正殿,官眷們則被引向右道的側殿之中,相隔就有一盞茶的腳程。

晉國公主卻說:“本宮不想去什麼偏殿,就在這兒吧。”

她剛剛新婚不久,隻不過嫁的人非心中所愛,原本該成為世間佳話的婚禮,也因為父皇的病情,在風月飄搖的朝局中顯得匆忙和無人在意,失去了她應有的風光。

晉國公主便一直積攢著鬱氣,新婚這幾日她除了回宮就沒出過院子,連夫君江三郎都不想搭理。

此刻來了無為寺,仍舊沒有半分笑顏,更不想到偏殿那頭,看那些官眷們表麵談笑,背後嚼舌根的嘴臉。

旁邊的江三郎縱容新婚妻子,以為她是不想與自己分開才說出要留在這邊,臉上有些無奈的笑容。

五皇子傻乎乎地問太子:“皇兄,小十到底是個女子,待在這邊好嗎?”

其他的姐姐妹妹都往偏殿去了。

晉國公主看這個傻子不滿:“本宮夫君不是在這兒嗎,有什麼好擔心的。”

太子一日裡話都沒幾句,聽了晉國公主的話,並未反對,默然點了點頭。

晉國公主習慣了優待,揚起下巴瞟了一眼五皇子。

傻子皇子也沒當回事,伸手要去點香,被另一個兄長打了手。

太子一夜布防,沒有合過眼,又心事重重地回頭掃了一眼,大殿內外守衛嚴密,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外頭山林之中已藏下千軍萬馬,還有斜月觀外……

隻要三弟按捺不住,先動了手,就怪不得他了。

今日之後,他不再是太子。

太子不動聲色抹去了掌心的汗,說道:“勞方寸大師引孤參拜。”

今日早些時候。

無為寺偏殿旁的榕樹下,幾個穿得桃紅柳綠的姑娘正圍著一個小和尚喋喋不休。

“各位施主,今日小寺著實不便,還請你們快快離寺吧!”小和尚是被師兄弟們打發來的,話都說不利索。

春和館的花娘們不樂意,鬨將了起來:“我們一早來的,憑什麼被趕出去!”

“就是,無為寺的大師還說什麼眾生平等,現在倒好,那些個官家小姐們一來,倒尋思趕我們出去,什麼狗屁的寺廟,講經的時候說得好聽

(),結果呢——還不是貴人一到?()_[((),就不平等了?

姑奶奶還供什麼香油錢,以後隻讓你們寺裡的比丘,到我們那廟裡進供去!”

“哈哈哈,姐姐說得好!”

“咱們那也改叫香油錢好了,小師傅,得空上我們春和館去,進進供?那處不高低富貴,給錢就是老爺,那才叫真正的眾生平等呢。”

小和尚雙手合十,聽不懂她們說的什麼,但被幾個女施主圍著,佛心還未修好,免不了麵紅

耳赤。

有年長的和尚拿了掃把來:“鬨什麼!你們不出去,衝撞了那些貴人,丟的是自己的命!”

“再不走,官兵侍衛就要把你們丟出去了。”

任花娘們再是不滿,為了自己的小命,也隻能往山門走。

有人想起來:“咱們走了,玉喬怎麼辦?她去茅廁還沒回來呢。”

“那咱們回去?”

“回去乾嘛,”另一個搖了搖帕子:“那夥和尚會告訴她的,她又不是不認得路。”

“也是,走吧走吧,今天可真晦氣。”

無為寺裡,玉喬娘子借了井水正在洗手。

她和春和館的姐妹們是趁著難得空閒,一起來無為寺祈福的,怎知她晨起喝的一碗菜粥不對,到了寺中發作起來,趕緊跟寺中和尚問了茅廁的所在。

擦乾手往約定的地兒走,結果哪裡還見姐妹們的影子。

這是不等她,先進大殿上香去了?

玉喬要進佛殿去瞧瞧,結果就看到正大殿全是人,分列兩排的軍爺們把道都堵了,護著中間錦衣官袍的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這麼多官老爺啊。

玉喬不敢走上去了。

一個和尚經過,她趕緊拉住詢問。

和尚道:“你怎麼還在這兒啊?彆的香客都走了,今日滿朝給聖人祈福,不能接待其他香客了,趁現在大門沒被守嚴,你也趕快走,要走不掉,就到後院避一避,千萬彆衝撞了人。”

“是是是……”

玉喬娘子一個女流,再潑辣也不敢在官兵麵前鬨,趕緊悶頭就要出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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