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失憶(2 / 2)

負師恩 忘還生 15663 字 7個月前

宋觀穹擦著那柄形製和滄溟一般無一的寶劍,眉目舒展。

“周鳳西曾是守衛大靖國土的將軍,讓他入土為安吧。”

頭領並無異言。

宋觀穹走時,餘光最後掃了一眼屍首,登上了馬車。

馬車在黑夜裡一刻不停地朝前飛馳,宋觀穹取來大氅將夏訴霜密密實實地圍住,抱在懷裡。

因為前事,宋觀穹心裡那股鬱氣沒有師父哄著,實在難以消散。

“還說不要我了,現在呢,無依無靠,連記憶都沒有了,還不是隻能依靠我。”

他憤憤說罷,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不輕不重。

夏訴霜靜靜睡著,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周鳳西的事解決了,宋觀穹也該去處置北庭的事了。

夏訴霜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入目是秋香色帳頂繡著的一隻仙鶴,燭光溫柔,她睡在繡花錦被裡,裡衣也換了柔軟舒服的料子,讓人想賴在床上,一睡到天荒地老。

可再舒服,也是個陌生的地方。

夏訴霜抬起自己的手,立時就扯痛了全身的傷口,“嘶——”

手上磨出的血泡已經挑破,被包紮得好好的,其他地方的傷也能感覺到上了藥。

守夜的女使一下就發現了她的動靜,朝外喊道:“夫人醒了!快,快去將郎君請來。”

女使的話被一聲聲傳出去。

“夫人醒了,去喚郎君來。”

“快,快!”

郎君是誰?夏訴霜動了動,要起身,女使趕緊過來將她按下,“夫人傷重,暫且莫動,郎君一會兒就來,口渴了不曾?”

“夫人?”她皺著眉,這是在喊自己嗎?

“是啊,夫人怎麼了?”女使歪頭有些疑惑。

“可我不認識你。”

女使恍然大悟,說道:“夫人帶到北庭的女使都被第戎人殺了,我們是郎君同刺史大人借來,暫且伺候夫人的。”

“郎君又是誰?”

女使有些莫名:“就是……您的夫

() 君啊。”

一個高大的影子在一排軒窗上匆匆越過,然後轉進了屋中來。

“郎君來了。”她說了一聲,趕緊退下。

夏訴霜望向來人,心急跳了一下,是她昏迷前看到的人。

修竹一樣的身形在床邊矮下來,床邊的海棠燭燈映出他清雋俊美的一張臉,和一雙光華熠熠又不掩擔心的眼睛。

“怎麼樣,還疼不疼?”他抬手撫上她的臉。

夏訴霜一直傻愣愣盯著他看,無意識地搖了搖頭,又悄悄避開他的手。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開始斥責她:“你再跟我置氣,也不該到處亂跑,還遇見了第戎人,若是我沒及時趕到……”

他說不下去了,那雙很吸引夏訴霜的眼睛帶著薄霧。

“我亂跑,才受傷了?”

“不然呢,”手指輕輕戳她的臉,“誰慣得你這樣沒有分寸?”

夏訴霜被訓得低頭,不時偷看幾眼麵前的郎君,“對不起,可你真的是我……夫君嗎?”

他怔愣了一下,似乎懷疑她是不是在耍他玩,

“夫君還有真的假的,遙兒,你怎麼了?”

夏訴霜被他一句“遙兒”喚得臉紅。

麵前的玉麵郎君一看就是話少的性子,但此時,他皺起的眉,念叨個不停的嘴,都讓她感覺到了對自己的親近和關心。

像是……在外人麵前不會有的樣子。

夏訴霜很老實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脖子上邊很疼很疼。”

他聽了,手指在她後頸輕按,“還疼?”

“嗯,先彆這樣……”

她剛醒,根本不認識他,有點不習慣他這樣動手動腳的。

他看出夏訴霜的避讓,順從地放下手,可眼裡的焦急一點也藏不住,“再好好想想,真一點也不記得了?”

夏訴霜認真想了好久,還是搖搖頭。

慢慢地,俊美的郎君似是接受了這件事,生氣又無奈,“我原以為你在跟我置氣,才問的那句,沒想到你竟是真的都不記得。”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她有點愧疚。

宋觀穹說話聲一停,歎了口氣,他溫柔又無奈道:“你不是麻煩,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一點不著急呀?”

因為……她沒感覺到危險,不知道該急什麼。

床榻溫暖又舒服,身旁的人也讓她升不起一點戒備來。

見她不說話,他隻能說道:“慢慢來吧,等辦完了北庭的事,我們再去尋訪名醫,看能不能治好你這失憶之症。”

夏訴霜訥訥道:“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後知後覺,起身在床邊給她長揖,“在下是你的夫君,定國公府世子,今朝的寒鴉司閣領,宋觀穹,不過遙兒常喚我為……阿霽。”

一派世家中錘煉出來的溫文爾雅,容止端淨。

夏訴霜怔怔地受了他一禮,前麵都沒記住,就是覺得,他的聲音可真好聽啊,模

樣也長得真好。

定國公府世子,寒鴉司閣領,她聽不懂,但看這富麗的屋子,那些女使,該是有錢又有身份的人。

她上哪得了這麼出類拔萃的夫君?

難道自己也是位門當戶對的小姐?

不過夏訴霜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卻莫名就是覺得麵前的人很熟悉,讓她平生親近之意。

或許,他真的是自己的夫君吧。

他騙自己圖什麼呢。

“阿霽?”她試著喊了一聲,覺得很順口。

“嗯。”

宋觀穹至此終於有了點笑顏,眼眸如瓶底日光乍破,光華流轉。

“那我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家中有幾口人,我為什麼和你吵架,我們要辦的什麼事……”

一口氣問完,夏訴霜有點不好意思。

宋觀穹一點沒有不耐煩,笑著取過軟枕讓她靠著,耐心回答她的每一個問題:“你是我的夫人,名叫夏遙,是江南撫州人,可惜娘家已經沒人了,這次是隨我到庭州辦差,路上……”

說到這時,他停頓了下來。

“路上怎麼了?”她追問。

“我此番到庭州,是奉了皇帝命,秘密視察軍務,隻是沒想到庭州的第戎已如此猖獗,再放任下去,就要禍害到大靖腹地了。”

他連這麼機密的事都告訴自己,看來她真是他娘子。

夏訴霜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耽誤……你的公務了?”

宋觀穹展顏,“不,若不是你,那一村的百姓就要遭難了,遙兒雖鬨脾氣,卻也幫了為夫一把。”

女使在屏風之外說道:“郎君,藥熬好了。”

宋觀穹出去將藥端進來,坐在床畔慢慢將藥吹涼。

等藥納涼的關口,夏訴霜繼續問:“我為什麼同你吵架?”

宋觀穹將勺子打著圈兒,娓娓道來:“你先前家中有位表兄殺了人,你怨我沒有保住他,就一個人跑了出去,結果在北嵐河上遇到了危險……”

這樣聽來,似乎是她過分了,怎麼能讓夫君以權謀私,就算那人是她表兄,但殺了人就該償命呀。

“我聽起來很無理取鬨。”

宋觀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是,你表兄殺的是滅你家滿門的仇人,可那人是一國王爺,他隻能死,是我沒能幫上你。”

夏訴霜睜大了眼睛,對他口中的滅門之仇還未有實感,“他現在如何了?”

“死了。”

她本來聽得認真,嘴微張著,無端就被喂了一口藥。

夏訴霜的臉立時皺在了一起,苦得一時什麼都顧不上說,宋觀穹知她怕苦,將一塊糖喂到她嘴裡,“先吃一塊兒,等會兒喝完了藥才能吃第一塊兒。”

那不行!

這麼一口一口喝太熬人了,她搶過碗將藥一飲而儘,將藥碗塞回給他。

“咳咳咳,這是治什麼的呀?”怎麼能這麼苦!

“理順氣血。”宋觀穹幫

她撫背,又給了她一顆糖。

等緩過勁兒來,她繼續問:“那便是我的家仇,為何與一個王爺扯上關係了呢?”

宋觀穹隱了名姓,同她說了一遍,隻說仇人已經死光了,她不必再煩擾。

夏訴霜聽罷,良久回不過神來。

“那周表兄原是為我家的事才犯險,結果他死了我都沒能幫上他,我真是對不起他,怕是此生都難報他大恩了,表兄家中還有人嗎?”

宋觀穹就知道她一定要在意那周鳳西,但最好的謊話,曆來真假半摻,不過是一個死人了,她一點也不記得,宋觀穹沒必要去在意。

“他家中也沒人了。”

“那他的屍骨……”

“已經收斂了。”

夏訴霜對於死掉的那個人尚無實感,她真後悔自己鬨這一出,不然不會連一個記得表兄的人都沒有。

“表兄死了,我卻命大,真不知在圍攻之下,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你是一位劍客,比我還要厲害許多。”

夏訴霜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我真那麼厲害?那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還這樣厲害嗎?”

“這些都隻是小事。”

宋觀穹忽地捧住她的臉,與自己對視,無比認真地說:“往後再不要這樣衝動,突然就離開我身邊了,特彆是在這西北,我真的怕你再出事,你對我來說比一切都重要。”

這是他進屋來,頭一次這麼嚴肅地說話。

夏訴霜還是揀最後一句聽,聽到他說自己最重要,麵皮微微臊了起來。

“嗯,我不會亂跑了。”她理解他的擔心。

宋觀穹這才鬆了手。

夏訴霜又問了許多有關那位表兄的事,她不記得,卻想牢牢銘記他的恩德,越聽越唏噓不已。

她信了,她就這麼輕易信了,宋觀穹用一日一夜想了無數應付她可能懷疑的話,都沒用上。

他暗暗長出了一口氣,以後不能隨便放她出去,不然真容易被騙走。

夏訴霜不知他心中所想,喝了藥,很快又犯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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