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問雪(1 / 2)

青刃 鬥北天南 6754 字 2024-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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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飛,阿青雷打不動地在馬場練刀。

今天臘八,她難得穿了件沒有洗褪色的淡青衣裳,鋪滿雪絮的木墩旁放了兩隻野兔,打算等會帶回去和祁言一齊烤來吃。

要過年了,三百多天就這麼一次,當然要奢侈一點。

阿青發紅的兩隻小手被繃帶纏著,抬著一把寬背薄刃的沉重馬刀,麵前木墩放著一遝薄薄的宣紙,牛皮紙太厚不好把控,這是用好不容易找來的蟲草和部落裡的走商換的,中原過來的東西畢竟難得,貴點也正常。

和白雪融為一色的宣紙上,一根被石子壓住的細長烏發不時飄動,隨著阿青手腕一沉,刀刃錚的一聲,砍在紙上,發絲應聲斷成兩截。

甩了甩僵硬得毫無知覺的手,阿青學著那些身強體壯的男人們一樣,把重逾二十斤的大馬刀猛力往肩上一扛,根本沒顧及自己頂不住這麼大的慣力,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幾步,這才勉強站穩了腳跟。

興許是剛剛活動過的緣故,她凍紅的臉上越加粉了,阿青抬手一把抹掉堆積在睫毛上的雪花,拉起宣紙一看——最上麵的第一張被完全砍斷,而第二張,隻斷了一半。

“好誒!”

熱血澎湃直衝心頭,阿青激動得一躍而起,一不留神被馬刀的慣力帶得轉了好幾圈,雪頰透紅,渾身上下都在寒風中熱了起來。

原本這一刀,應當在斬斷發絲的情況下,不讓一張紙受損,才有資格練下一招的,但阿青卡在這有十幾天了,不斷地揮刀抬刀,掌心磨出了十多個水泡,硬是每次都砍在第三和第四張的位置。

這是她至今為止最好的成績,已經離那個瓶頸越來越近了。

阿青興致高漲,連小臂鑽心的酸痛都忘記了,理好宣紙,又從頭上扯下一根發絲,準備再來一次。

然而她動作一頓,突然想到祁言還在屋裡等著,阿青看了眼一旁的野兔,猶豫好一會兒,還是決定今天先陪陪師父再說。

手上的膿泡又破了,新鮮的嫩肉與繃帶粘粘在了一起,阿青小心翼翼地捏上布帶,一狠心,猛地撕下來的刹那,一道滿含憤恨的哭叫女音劃破風雪,直直鑽入了耳中。

“放開我,我叫你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阿塔是什麼人嗎,我要讓你死無葬身……唔唔!”

一記響亮的耳光過後,女音嗚咽著被堵住了嘴,另一個厭惡得有些不耐煩的男音驟然響起:“你他媽不就是個女人嗎,狗叫什麼,快走!”

風聲太大,這一男一女的聲音隻隱約聽得到個大概,而且很快就隨風消散了,但對阿青來說,這段話卻如同五雷轟頂,直接把她從頭到腳劈得心驚膽戰。

女音嬌滴滴的貌似很年輕,音色還有些稚氣,她聽不懂,應該是其餘部族的人,但那個男音所言,阿青被同樣的話術指著鼻子罵過——“你就是個沒用的女人罷了。”

她心中警鈴大作,渾身的血都涼了。

那是普亞人的語言,大涼的手伸到了祁喇。

阿青深吸著氣,狠狠一耳光扇在自己臉上。

冷靜,冷靜,說不定隻是碰巧。

她頂著一個紅紅的巴掌印,一雙墨眸頃刻間冷冽透頂。

不管怎麼樣,先回去找師父。

然而阿青剛一轉身,焦急的熱切仿佛被一盆冷水迎頭澆滅似的,快要飛出去的人就這麼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一排壯碩漢子,他們站得很密,風雪中影影綽綽的隻見得到為首的七八個人,隊伍前排是一名瞎了左眼的青年男子,他身著一襲赤紅華貴的祁喇半袖袍,麵孔是阿青不認識的眼生。

雖說阿青不知這些人何時到的這,這麼多人又是藏在了哪,但隻從那人凍得通紅的眉眼鼻尖就能看出來——人家恭候自己多時了。

“阿青姑娘,”

青年男子莊重地抬手作禮,操著一口流利的齊語畢恭畢敬:“王已經在帳內等您半晌了。”

他雙手交叉於胸前,右手虛握,行了一個阿青既熟悉又陌生的拜禮,從她丟棄掉華青這個身份開始,將祁喇的日子滿打滿算,足有整整三年都未見過大齊之禮了。

這份遠道而來的厚禮帶給阿青的並非尊重而是羞辱,幾乎把早已逃出屍堆京都的少女再一次拖回了那個撕心裂肺的夜晚,阿青被他的笑刺了一下,心悸恍惚的同時,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大齊,已經死了三年有餘了。

原來爹和娘,都離開她這麼久了。

阿青隻覺如鯁在喉,不由得錯開視線緩和了一下,既然大齊舊部都這樣抬舉她了,自己也沒必要再同他客客氣氣地裝模作樣了。

她挽著繃帶將手一抬,渾身上下的氣質瞬息間變得傲慢慵懶,一雙趾高氣揚的墨眸直盯男子,啞著嗓子道:“還不過來接刀?”

“不用姑娘說,我等自會接駕。”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一揮手,立刻有人領命上前,卸去了阿青手上危險的馬刀,另有兩人上前撿起一旁的野兔,收拾了宣紙,一並跪地雙手端給男子。

青年瞥眸一個示意,那兩人便抽出皮靴旁綁著的小刀,三下五除二把野兔刨了開來,掏遍內臟與血肉,確認沒有尖銳利器藏在裡麵後,才將可以食用的部分放到托盤上的白瓷碗中。

與此同時,又有一武官從後走出,手拿一瓶品相極佳的淤傷藥,垂首跪在了阿青麵前。

阿青連一抹餘光都懶得施舍給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挽著繃帶,如刀目光在瀟瀟寒風中掃向男子:“我師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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