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的處境而言,眼前的無疑是讓他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之一,庭審前他就經受了莫大的折磨,那些人想方設法想讓他認罪——可注意力不受控製地被攝取。
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
“是,聖徒閣下。”卡爾洛自己也很詫異為什麼會對她依舊保持尊敬,“我冷靜下來了。”
“已經該結束了,聖徒閣下。”法官熱絡說,“您應該也聽到,他自願接受審判的結果,這樁案子……”
Giotto突然出聲:“不是他做的。”
法官有些惱意:“你有什麼資格——”
“法官閣下。”瑪蒂娜的眼睛看了過去,明明是豔麗的紅,卻帶著莫名的冷意,“這是我喊來的證人,請先聽完他的證詞吧。”
“我明白了……”
Giotto站在空出的審判席中央,十六歲的他個頭還不算高,背卻挺得直。
和貴族那類教授熏陶出的教養不同,穿著普通襯衣黑馬甲的Giotto像是矗立在平地上直衝天空的西西裡冷杉。
“自衛團在之前接到了求助,他們已經維持不了基本的生活,家裡一點糧食也沒有,所以我們才會要求和雇傭他們的人交涉。”
法官很想讓他住口,這和認罪有什麼兩樣?
Giotto接著說:“交涉未果,我們開始考慮直接去倉庫搬運走與薪酬等額的糧食,按照市麵價格。”
“可倉庫全空了!”法官激動開口,結束後才想起觀察瑪蒂娜的表情。
“因為也不是我們做的,我們按照原定時間去到倉庫,所有東西已經被掠奪一空。”
“你到底想說什麼!”法官幾l乎失聲尖叫,霍地從位置站起來,被一旁的陪審急忙攔住。
如果是想找替罪羊,那就不要乾涉審判。
自己不願認罪,也不想讓彆人擔責,聖徒不會受到任何責罰,到頭還還不是他們焦頭爛額!
Giotto安靜了會兒,金色眼睛裡流露出些許不合時宜的悲傷。
他從黑色馬甲中摸出一張折疊好的紙張,展開,上麵是
細密的意大利語,末尾有著數個歪歪扭扭的簽名。()
這是一張認罪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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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求助的工人……他們不知道自衛團已經在行動了,隻知道公正的要求再次被駁回。在夜裡犯下凶案後又去到倉庫搶走了所有東西。”
Giotto半斂著眼。
“事情結束後,他們本想將屍體扔去碼頭,扔到海裡,後來改變了主意,想搬到法院門口,最後他們將屍體運到了大教堂外——隻有這樣才能被「看見」吧,他們是這麼想的。”
“以上,是作為嫌犯的Giotto在上帝麵前作下的證詞。”瑪蒂娜·埃斯波西托抬高了音量,清亮偏中性的聲音在空蕩教堂回響開。
“對於卡爾洛先生的指控,我想聽聽另一位證人的證詞。”她看向卡爾洛身後的東方麵孔,“朝利雨月先生,請起身。”
之前嘗試安撫卡爾洛的狩衣青年隨之起身。
“朝利雨月先生,您是否認識Giotto?”
朝利雨月溫和點頭:“在下來到西西裡之後,和Giotto來往過幾l次。”
“您是否知道自衛團的行動?”
“在下全然不知。”
“您認識卡爾洛先生嗎?”
朝利雨月很認真回憶了一遍,將之前對來找他取證的公職人員說過的話再說了一次:“似乎是在案發當天,在下在碼頭見到了他。”
“你們在做什麼?”
“碼頭的小孩找在下了解東方的樂器,卡爾洛先生也正好在碼頭,那些孩子歸家之後,在下和他聊了幾l句。”
瑪蒂娜:“我知曉您並不信仰上帝,您能以何起誓,所做的證言絕無欺瞞呢?”
來自彼岸的異國訪客緩緩斂起下頜,臉部五官的柔和線條沉澱出端正,他將雙手疊在寬敞袖口。
“以在下這顆微不足道的「心」起誓。”朝利雨月說。
瑪蒂娜彎眼笑了笑,轉身正麵台上的法官、陪審、教職人員。
她兩步走到了Giotto身邊,步履堅定,紅發也騰起。
要說Giotto是金色的太陽,她就是升騰的火焰。
這把火自內而外開始焚燒,起初是教堂,接著火焰會蔓延到教堂外的草坪,以巴勒莫為中心,一路燒到卡塔尼亞、錫拉庫紮、阿格裡真托、特拉帕尼……誰也不知道哪裡才是儘頭。
火焰之中,聖徒質問法官。
“上帝見證,您從未詢問過Giotto任何與案件相關的事情,是否如此?”
“您從未受理過任何薪酬相關的上訴,是否如此?”
“您從未遵循過上帝的教誨,什麼是高尚的,您便踐踏什麼,您想做個君子,以此成為光鮮的受難者,天平在您手中,您從未使用過一次——”
“是否如此?”
說到這裡,瑪蒂娜也流露出了和Giotto如出一轍的悲傷,那股洶湧的情緒摻進了火焰,嵌合為針對自己的憤怒,灼烤著每個人
() 的內心。
“如果您認為我做錯了事,您應該將我綁上十字架,用荊棘冠折磨我的惡念,這樣我就會懺悔,我會將所有罪過坦誠,並祈求寬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西西裡不需要被包庇的聖徒——您清楚這一點嗎?()”
終於,瑪蒂娜燒儘了一切。不知針對於何人的審判就此結束。
朝利雨月不知道那些犯下凶案的人會遭受怎樣的懲處。
他不了解西西裡,也不了解法官的沉默是對於上帝還是對於自己。
卡爾洛先生在被釋放後找到他,向他誠懇致歉。
這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男人眼眶含著淚,在得知朝利雨月本來今天下午就會動身離開西西裡,是為了他的事才拖延了行程後,那股歉意快要將自己吞沒了。
和卡爾洛告彆後,朝利雨月在教堂後的小草坪看到了Giotto和瑪蒂娜。
兩人毫無庭上的架勢,縮在不仔細看根本找不見的角落裡嘀嘀咕咕。
完了,Giotto,等阿諾德回意大利,我覺得他會狠狠教訓我。☉()☉[()”瑪蒂娜顫顫巍巍說。
Giotto也一臉慘淡:“至少阿諾德還沒回來,但是我馬上就會被G痛罵了。”
“G也就隻是嘴上說說,而且也沒真的罵過什麼……你不是和我說好,要在庭上交代清楚,你本來打算直接衝進來搶走卡爾洛的嘛。”
“忘記了。而且你剛發言完,我再接這麼一通自白,是不是有點破壞氣氛?”
“那倒也是……”
兩人竊竊私語半天,最後紛紛歎了口氣。
朝利雨月沒忍住,衣袖捂住嘴笑出了聲。
金色和紅色的腦袋一同探了出來,看清來人後,他們對視一眼,率先指責了起來。
“我就說你這頭亂糟糟的頭發很顯眼,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去剪頭發?”
“沒有紅發顯眼吧?你一蹲下來頭發就直接拖了一地,阿諾德不在你連頭發都沒人幫忙收拾嗎?”
朝利雨月也學他們蹲下,這種率性的動作在他身上依舊很得體,帶著某種講不明白的氣韻。
“你還沒給在下介紹過,原來自己認識聖徒閣下。”他對Giotto說。
Giotto:“你也看到了,就是因為大家都覺得我和瑪蒂娜關係好,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們關係不好嗎?”
“還算可以,畢竟教會的正常人屈指可數。”
瑪蒂娜拿胳膊撞了撞Giotto:“不要當著我的麵這麼說,好歹我也算是聖徒。”
“聖徒可不會要求把自己捆上十字架。”
看著又要你一眼我一句把話題帶偏,朝利雨月溫聲打斷了他們。
“還沒自我介紹過,我是朝利雨月,來自日本的遊者。”
瑪蒂娜也自我介紹道:“我是瑪蒂娜·埃斯波西托,來自教皇國的聖徒。”
她想了想:“你能伸出手嗎?”
朝利雨月照做了。
瑪蒂娜握住了他的手。
哪怕是很多年後,朝利雨月都記得很清楚。
因為聖徒的溫度比尋常人要高上一點,他的體溫又偏低,掌心交疊時候傳來的溫度異常明顯,像是握著不燙的溫暖火焰。
瑪蒂娜慎重地晃了晃:“朝利雨月,感謝你的證詞,和你價值連城的,金子般的「心」。”
***
【信仰對一個國度意味著什麼,時至今日在下仍然不算清楚。
日本的信仰歸於天皇,天皇屬神明的後裔,是非凡的,有大智。
而在歌頌上帝的西西裡,神明的代言人似乎不止遠在他地的教皇。
當指著平安卻不著好處,指著痊愈卻受了驚惶,有聖徒發出高呼,信仰也就有了歸處。
聖徒說她在尋找著真正的代行者,預言的上帝之子會拯救所有信徒於水火。
不知她能否尋到,但依在下所見,西西裡已經有了太陽。
以及不滅的火光。
————————《西西裡聖徒》/回憶錄/朝利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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