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卡塔尼亞城堡」
事後瑪蒂諾拿這件事問澤田綱吉,十五歲的綱吉頗具大智慧地反問:“第一次見到雲雀學長的話……害怕是很正常的吧?”
現在瑪蒂諾隻覺得——
這個問題……未免也太天才了。
就像問一個失明的人,你為什麼兩隻襪子顏色不一樣?
首先,失明的人不知道這件事;其次,失明的人也不想;最後,失明的人開始好奇,到底是怎麼個不一樣。
雲雀恭彌的描述太簡單了,一個害怕,一個憤怒,一個憎恨,堪稱負麵情緒三巨頭。
按理說單獨拎出來,瑪蒂諾是可以領會的,也不存在會情緒空白,在Reborn麵前試過了。
加在一起的威力就這麼驚人嗎?
“誒,這樣的話,剛才那位先生……”
瑪蒂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如果這種尚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的複雜情緒也被一並包含在了「疼痛」中,剛才「帶病上班」的飛機頭先生……搞不好是被自己影響了。
看著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的雲雀恭彌,瑪蒂諾沉默了。
這位雲之守護者……內心也過於堅毅了點。
瑪蒂諾默默捂住了眼睛:“現在呢?”
“沒有了。”
“居然這麼立竿見影……”瑪蒂諾騰出一隻手來摸索放在榻榻米上的資料,沒摸兩下,資料自己就送到了手裡。
“謝謝。”他說,“我還是先去找綱吉他們吧,雲雀先生你要一起嗎?”
雲雀恭彌沒回答,瑪蒂諾默認他不想加班,點頭示意後站起來,轉身走了。
青年的離去讓這個日式房間恢複了平靜。
之前躲在衡梁上的黃色小鳥撲騰著翅膀,穩穩落到了雲雀的頭頂,把黑發當窩,蹭了蹭。
雲雀恭彌依舊獨自飲茶。
澤田綱吉「死」前和雲雀商量了所有的計劃。
比如送十年前的「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確切時間。
比如第二個必須馬上送來的是獄寺隼人,因為不管是十年前綱吉的消失,還是十年後綱吉的死亡,獄寺很容易失控。
又比如「聖徒」。
「五年前,在我打算毀掉戒指的時候,初代提起過。即使聖徒失去了記憶,或許身體還會對某些人產生反應。」
「如果我們拿不出說服他留在彭格列的理由,那就讓他去見見雲之守護者,他會因為好奇留下來的。」
澤田綱吉當時是這麼說的。
「但是他沒有初代想的那麼絕情……能用絕情這樣和聖徒毫不相符的說法嗎?至少我從初代那邊感受到的是這樣——所以就拜托你了,雲雀。」
聖徒的確很好奇,那股好奇心沒有受到其他情緒的乾預,簡直像和他的感受完全割裂開一樣。
不過這也不關雲雀恭彌什麼事,他已經完成了澤田拜托的事情。
接下來
就是計劃的下一步了。
想起十年前的澤田綱吉,雲雀罕見的勾起了很淺的笑。
“彆讓我失望,「澤田綱吉」。”
***
瑪蒂諾跑著穿過和室,說來也神奇,這裡的建築風格是完全割裂開的,離開和室後四周立刻充斥著各類現代化陳設,看著終於像個基地了。
遠遠的,他在走廊邊看到了一身黑色西裝的Reborn。嬰兒跟在倒黴的飛機頭先生身邊,也在往他的方向走。
飛機頭先生顯然對瑪蒂諾的威力心有餘悸,看見紅影後就停了下來。
Reborn走到瑪蒂諾麵前。
“你有想起什麼嗎?”
“關於朝利雨月的事情回想起了一些,截止到1845年。”瑪蒂諾把自己推測的「回憶的大致機製」告訴給了Reborn。
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情。
“這樣啊。”Reborn轉身,示意他跟上,“阿綱也能點燃火焰了,接下來你打算先「回憶」哪段經曆?”
瑪蒂諾開始和他邊走邊聊:“應該都可以吧,反正最後都得集齊。”
“如果是要回憶和彭格列有關的事,獄寺比阿綱更合適一些。”Reborn提議,“Giotto和聖徒的來往很多都和家族無關,倒是初代嵐之守護者和聖徒的交集基本集中在家族。”
“還真是「功利」的做法啊,該說不愧是首領的家庭教師麼……對了,你知道1845年的「卡塔尼亞城堡安魂夜」嗎?”
Reborn停住了,側身抬頭,漆黑豆豆眼對著瑪蒂諾:“我得先問個問題。”
“什麼問題?”
“找回一部分記憶之後,你覺得你是瑪蒂諾,還是瑪蒂娜?”
“為什麼這麼問?”
“剛才草壁說他感受到了相當不得了的情緒。”Reborn示意幾乎是貼著牆走的飛機頭先生。
啊,終於問這個了。
“那不是因為朝利雨月,是——”
“雲雀?所以我才這麼問你——對於你而言,情緒和記憶就能塑造出一個人嗎?”
Reborn意有所指說,“人在看電影,看的時候也會知道一件人成長的全貌,被牽動著情緒,但不是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經曆過那些事,很少有人會直接代入主人公。”
瑪蒂諾眼睛微微張大了些。
“白蘭之前給你寫過信,應該是說了些「密魯菲奧雷也能給你想要的東西」這類話吧。”
瑪蒂諾驚訝道:“你連這個也能猜出來嗎?”
“密魯菲奧雷可以。”
“Reborn先生——”草壁忍不住出聲。
為什麼在現在的局麵說這種話,不是吧「聖徒」往外推嗎!
Reborn沒有在意草壁的示意,他很直接:“所以我必須知道,你是在通過回憶找回「自我」,還是單純的在記憶中尋找你要的東西。”
“如果是後者的話?”
“我會殺了你。”嬰兒用可愛的聲音說,“密魯菲奧雷絕不能擁有「聖徒」。”
結果到最後,Reborn也沒回答是否知道「卡塔尼亞城堡安魂夜」。
這些對話被瑪蒂諾原封不動轉述給了澤田綱吉。
綱吉剛結束今天的訓練,栽倒在桌邊奄奄一息,聽到自己家庭教師對瑪蒂諾的恐嚇後,身體條件反射地彈了起來。
“Reborn他……他也會對我說這種「不怎麼怎麼就去死好了」,所以應該沒有在針對什麼……”
“你是在安慰我嗎?”瑪蒂諾給他倒了杯熱水,“我倒沒覺得有什麼啦,隻是想找你參考一下。”
“找我參考?”
“沒人和你提過十年後的綱吉吧。”
“確實沒有……”
“因為他們不想再給你多餘的壓力。”瑪蒂諾虎牙閃閃,“我就不一樣,來來來,讓我給你展開講講。”
澤田綱吉:“……”
完蛋,還沒開始聽就有點眩暈想吐了。
但瑪蒂諾沒有給他講「澤田綱吉」的責任之類的事。綱吉聽了半天,似懂非懂。
十年後的綱吉是個……額,彭格列成員的戀愛庇護專家?
“是呐,不信你去問拉爾,我覺得門外顧問那邊也聽到了風聲。那段時間還有幾個意大利總部的來找我,想要綱吉庇護他告白順利。”
“……那順利了嗎?”
“不知道,因為都死掉了。作為戀愛故事的話,雙死算HappyEnding麼?”
綱吉頭發頓時聳得炸毛,有點崩潰:“請不要說這麼地獄的話!!!”
“如果有人來找你庇護戀愛順利,你會答應嗎?”
“我怎麼做得到庇護彆人戀愛啊,我自己都……”
“哇,看不出來你是這樣的小孩。”瑪蒂諾嘖嘖稱奇,“「我的戀愛都不順利,你們休想比我更快一步」,會直接這麼說嗎?原來你想走硬漢首領的路線啊。”
澤田綱吉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瑪蒂諾笑了半天,揉揉眼睛。
“現在你知道十年後綱吉會做的事,應該也能感受到想要「家族每個成員都能獲得幸福」的情緒——你覺得你會成為他嗎?”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單方麵調侃拔高到了哲學的高度。
綱吉被難住了。
他甚至連「處於人生不同階段的人能否算作同一個人」這種概括都做不出來,學校不教這個,Reborn也不教這個。
祖傳的超直感在判斷瑪蒂娜性彆的時候失靈,這個時候倒是派上了巨大的用處。
“瑪蒂諾……你是在擔心找回記憶之後,依舊無法成為他人心目中的那個「聖徒」嗎?”
彭格列的成員都說澤田綱吉有一雙能包容一切的眼睛,不管那是金色還是棕色,得分場合。
戰鬥的時候看到金眸閃爍的首領,那意味著生命有
了保障,戰後跌入那片溫和的棕,那意味著連靈魂都能被安撫。
瑪蒂諾也看著他軟軟的棕色眼睛:“雖然沒錯,但你得把後果想得更嚴重些,綱吉。”
“啊……”
“如果我是聖徒,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站在彭格列這邊,因為記載下來的聖徒就會這麼做。”瑪蒂諾說。
綱吉微微張開嘴,等著瑪蒂諾說完剩下的話。
“但是如果我認為自己不是「瑪蒂娜·埃斯波西托」,我會因為之前和「澤田綱吉」的約定提供幫助,但也僅此而已。”
“這不是一個意思嗎?”綱吉被繞暈了。
“怎麼會是一個意思呢?”
瑪蒂諾的音調依舊是上揚輕快的,這是他素來的說話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