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西西裡聖徒》(2 / 2)

教堂後門連著直通碼頭的小徑,平時會有教徒從這條路去到碼頭和運輸船做交易。慶典期間碼頭已經停運了,早早安排好的船隻等在那裡。

等躥出教堂,晚風立刻將那股罩在臉上的熱氣吹開,阿諾德鬆了口氣,牽著瑪蒂諾往鎖上的黑色鐵門那邊趕。

開鎖不難,不一會兒,捆著門的鐵鏈被扔到了草地上,和鐵門被推開的吱呀聲響一同傳到耳邊的,是冷不丁的一句:“你們要去哪裡?”

阿諾德感覺到握著自己掌心的力道加重了點,但瑪蒂諾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之前阿諾德就囑咐過了。

“聖徒閣下吩咐我去辦些事。”阿諾德認出了來者,馬斯塔伊·費雷提,樞機主教團的紅衣主教,也是下任教皇的候選人之一。

瑪斯塔伊沒什麼功績,聲望也不高,首席卻認為這是一大優勢。

有自知之明的人才會為了保住位置而儘量讓局勢安定,樞機主教團會喜歡這種教皇的。

瑪斯塔伊也是之前想要處理護教者阿諾德的主教之一,隻不過被瑪蒂諾給「說服」了。

他雙手合十垂在胸前的十字架下,笑容和藹:“可你為什麼要帶著聖徒閣下一起呢,阿諾德?”

從他身後出現了數名穿著銀色甲胄的教皇騎士,這套衣甲是從文藝複興時期傳下來的,教皇憲兵平時不會這幅裝扮,隻在特殊場合才會象征性穿出來。

“我們找了你很久,今天不是任性出去玩鬨的場合,瑪蒂娜。”瑪斯塔伊說。

紅衣主教忌憚著聖徒,直接拿「任性出去玩鬨」定性,現在是放棄瑪蒂諾的好時候。

阿諾德沒有鬆開手,他麵色不改,飛快想著能夠應付的措辭,或是行動。

這裡離碼頭有一定距離,但都是狹窄的小路,穿著甲胄的教皇騎士反倒束手束腳…

…一旦被抓住就徹底結束了,問題在於要不要賭。

還是太不成熟了。阿諾德在心中冷冷評價自己,這根本不是值不值得賭的東西,情報人員不該被攤開,如果一定要鬨出動靜,在那之前,必須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或者死無全屍。

“阿諾德,因為聖徒的寬容,你多次犯下有違教條的害事。在耶誕日擅帶聖徒離開教堂,已經不能用年幼來當托詞了,立刻跟我回去。”瑪斯塔伊又說。

提到了阿諾德,一直保持著安靜的瑪蒂諾終於有了動作。

“您無權對我的護教者提出指摘。”

瑪蒂諾鬆開了牽著阿諾德的手,摘下了遮擋麵容的兜帽,大步而出。

雖然個頭還是小小一個,他注視著麵前眾人的時候卻沒有抬頭,好看的眉毛下壓,眼裡帶著固執的火光。

“*人使你降卑,你仍可說,必得高升。謙卑的人,神必然拯救他。主教閣下,回答我,您的傲慢究竟從何而來?”

瑪斯塔伊藹然可親的笑臉凝固了。

“聖徒閣下——”

阿諾德想阻攔他,現在不是和紅衣主教爭辯的時候,哪怕主教沒有懷恨在心……一旦被抓住,他們的下場隻會更慘。

阿諾德也很想說之前瑪斯塔伊的那句話:瑪蒂諾,這不是任性的場合!

瑪蒂諾突然轉身,將手裡厚實的《荷馬史詩》塞到阿諾德手裡,然後攤開懷抱擁抱了他。

“我一直是願意的。”他在阿諾德耳邊小聲說。

阿諾德聞到了瑪蒂諾身上很淺的女貞樹冷香,因為他穿著自己的兜袍,那股味道也被染了上去。

下一秒,瑪蒂諾一把將阿諾德推出了黑色鐵門外,抬著下頜俯視他。

“去你該去的地方,做你該做的事,阿諾德。”

“你還想庇護他嗎,瑪蒂娜?”瑪斯塔伊歎了口氣。

“不是庇護。他是護教者,我是聖徒,他該實現我的願望。”

“教皇閣下恐怕不會讚同你的看法。”

“那就帶我去見他。”

瑪蒂諾眼睛彎起,露出兩顆虎牙,看起來又沒那麼咄咄逼人了,帶著點討好的可愛。

“教皇閣下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責怪我的,您也一樣,對吧?對不起嘛,我沒有要和您吵架的意思。”

銀白甲胄中,瑪斯塔伊遠遠看了眼僵硬的阿諾德,讓位置,示意瑪蒂諾跟他走。

散發著冷意的教皇騎士也讓開了一條通向教堂的路,整齊的動作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無法掩蓋的肅殺在這條塑造出的道路上彌散開,哪怕他們沒有任何惡意。

至少現在沒有任何惡意。

“你怎麼還愣著,阿諾德!”人群裡小小的瑪蒂諾用輕快地語調驅趕他,“趁著主教閣下大發善心,快走啦,去做我要你做的事!”

瑪斯塔伊有些無奈。

阿諾德無數次看過瑪蒂諾的背影,除去必須莊重的場合,他每次走起路步

子都很輕,時不時抬頭和身邊的人說話,臉上帶著笑。()

瑪蒂諾的心情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彆,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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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紅衣主教也看不出端倪,隻覺得是年紀不大的小孩好奇這場盛大的慶典,想要和信任的人一起出去玩耍,被攔下來之後咽不下這口氣,依舊想讓護教者去外麵帶來新奇的消息。

這是阿諾德第一次見識到瑪蒂諾的「可怕」。

瑪蒂諾可以為了自己想做的事調整出完美的狀態,或者說,他壓根不用調整和隱瞞。

因為是自己想要的結果,所以哪怕知道結局也能快樂地邁開步伐。

多年後的慘劇其實在此時就初見端倪,一意孤行不是後天養成的品格,六歲的瑪蒂諾就已經會為了自己的目的將唯一信任的人推開了。

此時坦蕩的瑪蒂諾也不會知道,能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九歲男孩骨子裡就帶著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東西,甚至比天性更頑固。

一旦他決定的事,哪怕過去幾l十年也不會有所改變。

幾l十年後的阿諾德罔顧瑪蒂諾的意願,把他銬在床頭,那本老舊的《荷馬史詩》就放在邊上,誰也沒有搭理。

汗水和鮮血淋漓混雜,阿諾德隻是俯身把崩潰的青年抵得死死的,親吻他的額頭,將不知是誰的痛苦悉數咽下,再拿槍抵著瑪蒂諾的下巴,讓他從彭格列無解的紛爭中滾出去。

現在的阿諾德也無視了瑪蒂諾的所有努力。

他在鐵門外站了很久,腳底輕輕點地,拿著那本《荷馬史詩》,悄無聲息回到了大教堂。

***

【我很意外阿諾德會回來找我,看到他的時候,不可否認,我很高興。

我撲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而他把我扒開,開始檢查起我渾身上下。

“我和教皇私下談好了。”我在原地打著轉,暈乎乎說,“教皇閣下真的是個好人,他問我的名字和年齡,然後問我,是否願意繼續以「聖徒瑪蒂娜」的身份尋找「上帝之子」。”

阿諾德終於停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著:“這不可能。”

據我所知,阿諾德很少有算是失態的情況,他也不常否定什麼,拿出自己的論據來覆蓋他人的看法才是他常做的事。

阿諾德等著我的解釋。

“梵蒂岡的人堅信「複生的聖徒」能找回「上帝之子」。教皇閣下就是因為這則改變了的預言去到梵蒂岡。”我說。

高利十六世真的是個好人,他的寬容毫無作偽,看到我的瞬間就明白了瑪蒂娜·埃斯波西托的結局,已經渾濁的眼睛溢出眼淚。

但他沒有將情緒傾瀉在我身上。

我能看到流淌在他皺紋間的悲傷,依舊是寬和的,摸著我的頭,說:“抱歉,我的孩子。那是一條很艱辛的路,而我無法為你提供任何幫助。”

我踮起腳抹掉他蒼老麵容上的眼淚,很認真回答:“謝謝您。”

教皇閣下誇獎我是個好孩子。

聽完解

() 釋,阿諾德還是心存顧慮:“尋找「上帝之子」應該隻是用來抬高「聖徒」身份的說辭。”

“我相信哦。”

“相信什麼?”

“「上帝之子」。”

“我記得你不相信上帝。”

“那是兩回事。”我說,“我是個相信奇跡的人,阿諾德,因為奇跡我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教皇閣下也相信奇跡,所以他才會讓我幫忙,去見證他力所不能及的奇跡。”

阿諾德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否認。我知道他不信,他隻相信自己看得見的東西。

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因為他回來找我了。

所以這次輪到我問他。

“你還要去西西裡嗎?”

他凝視我半晌:“我應該去。”

“你願意為我留下嗎?”

阿諾德不說話了。

我不能篤定他會答應,哪怕我心懷感激,也不能矢口否認他返回找我的行為衝動而愚蠢。

長時間的沉默讓我覺得必須得擔起說客的責任,哪怕我找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我是從他那兒學的意大利語,學的好多事情,所以我現在也打算把從他那兒學的話說給他聽。

“你可以半途丟下我。”我牽住他的手,說,“有必要的話,你隨時都可以出賣我。要是我受傷,你可以把我綁在羅馬最顯眼的地方,感受到疼痛的人會找到我,而你能趁那個機會逃掉。”

阿諾德歎了口氣。

我以為這是拒絕了,他卻把帶來的《荷馬史詩》還給了我。

“我還沒給你念上麵的故事。”阿諾德說。

我笑了好久,笑到門外的修女也探出頭詢問我情況,看到阿諾德後,她愣了神,嘀咕了一句:“怎麼這個時間了還來找聖徒閣下。”

支開修女,我很認真的將手中十字架搭在阿諾德肩頭。

“阿諾德,你願意成為「虛假聖徒瑪蒂諾」的「虛假護教者」嗎?”

“Ichwill.”他說。

————————《西西裡聖徒》/自白/瑪蒂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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