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西西裡聖徒》(2 / 2)

西蒙有著一頭火紅的頭發和火紅的眼睛。要不是長相不太相似,搞不好會有很多人覺得他和自己有點親屬關係。

【要是我把頭發剪短,隻看背影的話,我敢打賭,阿諾德你也會認錯的。你都好——久沒回來了!】()

阿諾德一隻手捂著左胸,免得因為輕笑出聲而讓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重新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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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看信。

瑪蒂諾還說Giotto成立了自衛團,在西西裡混出了名堂,很多人都會來尋求他的幫助。

巴勒莫出現了震驚整個西西裡的謀殺案。

謀殺案並不稀奇,人們感到震驚是因為死者不是平民,凶手才是平民。

但好在西西裡不是羅馬,這個地方是可以被改變的,這個地方正在被改變。

他沒有在信裡詳細說經過,似乎是考慮到「謀殺案」這個詞彙離「安全」太遠,又離「受傷」太近。

信紙最後輕描淡寫地落下:【卡塔尼亞大學現在開設了法學院,我打算讓德蕾莎去進修幾l年。

等她回到西西裡,就是教會派駐法院大法官,聽著就很厲害,對不對?希望等你回來之後,也能為她送去慶賀。】

最後一封信的寄件時間是1842年的五月,距阿諾德離開西西裡已經過去了四年。

而現在是1843年的四月了。

阿諾德能想象出瑪蒂諾寫下這封信的樣子。

在西西裡,他們住的地方外麵有一排女貞樹——當初就是因為聞到了味道,瑪蒂諾才放著準備好的地方不住,搬去離教會有一定距離的房子。

五月正是女貞樹開始散發氣味的時季,那張很大的紅木桌靠著窗戶,打開窗就能看到路邊聞到味道找來的行人,如果太陽正好,有不少人會直接坐在路邊曬太陽。

小孩還會騎在大人肩膀上,給樹梢掛上風鈴。

既然德蕾莎去了卡塔尼亞,那就沒人會給瑪蒂諾梳頭發。

所以他應該會靠在桌邊,先把長發挽到耳後,寫到自己覺得有趣的話題會開始偷笑,頭一點一點,眼睛也彎起,被窗外的陽光照得更亮。

那本《荷馬史詩》或許就放在桌上,封皮已經有些舊了,被翻過很多次,但麋鹿箔片書簽一直卡在《伊利亞特》的前幾l頁。

然後瑪蒂諾會抱怨上兩句,拿他能想到的所有事抱怨,最後的落腳點總是在:所以你什麼時候才有空給我念?

想到這裡,阿諾德又隱去了笑容。

他從下午看到了晚上,看完後把所有信紙都裝回了信封,按照時間嚴謹地疊好,放回紙箱,堆好。接著才拿起了擱置好久的緊急情報。

1834年,普魯士在德意誌地區建立了德意誌關稅同盟,除奧地利和漢堡外,全部德意誌邦國都加入了該同盟。

而首席也是從1834年開始給奧地利傳遞普魯士國內的機密情報的。

查到的原因很簡單,太過於簡單了,但又充滿了說服力——他和奧地利將軍的女兒陷入了愛河。

愛情讓一個專業的情報人員麵目全非。

作為首席一手帶出來的「學徒」,

() 阿諾德本該也在被清算的名單裡。

可他早在1832年就去了教皇國,和首席的所有聯係都由聯絡員——也就是如今負責處理首席的那位經手。

這反而成了阿諾德無辜的鐵證。

假設那年,阿諾德拋棄了瑪蒂諾,按照首席的安排繼續做事,哪怕他沒有參與任何與背叛有關的行為,現在恐怕也會成為一具無名屍體。

而今晚,阿諾德得參與進有關首席的判決,上麵需要他拿出態度和立場。

然後他就能回到西西裡,回到瑪蒂諾身邊了。

這個想法讓他整晚都很平靜。地下室有兩個隔間,阿諾德能聽到毛骨悚然的叮當聲,有人在用鐵錘一根根敲斷首席的骨頭,但沒有哀嚎。

幾l年前那個麵熟的聯絡人摘下手套走出房間,衝阿諾德笑笑:“還是你去問吧,我們得知道他都透露過什麼。這和你也有關係,他可是知道有關「聖徒瑪蒂諾」的秘密。”

阿諾德:“就算你不拿瑪蒂諾說事,我也會完成工作。”

對方看來的眼神很複雜,琢磨不透。

“沒有針對你的意思,阿諾德。自他之後,現在我們會把感情因素的優先級抬高了。我們有理由相信,他不會是唯一一個因為「愛情」而作出不理智行為的人。”

阿諾德沒回應,錯開身走進房間。

首席麵色慘白,脖子以下沒有一塊好的骨頭,旁邊丟著大量的止痛劑空瓶,全靠這些他才能勉強維持清醒。

“還是那些問題,我希望您能直接告訴我。”阿諾德說,“您清楚他們的作風,也清楚我的作風,我們都沒有耗時間的打算。等止痛劑的效果過去,您還是會哀求我們,用情報來換一個痛快的。”

“阿諾德……”首席用幾l不可聞的聲音說,“我不能……你該比他們都清楚……我不會……”

他的牙齒被拔光了,說話也含糊不清。

“我一直知道你……那個孩子……”後半麵句話說得異常清晰,“你不該連這個也學得像我……”

首席什麼也沒說,他閉上眼,呼吸越來越微弱,最後,他在陰森逼仄的地下室角落呢喃著:“起風了。”

阿諾德上前探了探對方的脈搏和心跳,確定已經死亡後,他等了會兒才離開房間。

“問出來了什麼?”外麵的人問。

什麼也沒問到——阿諾德把之前查到的東西說了出來,他準備得很充分,不出所料看到了對麵驚訝和滿意的笑容。

“你居然真的能從他嘴裡撬出來東西。恭喜你,阿諾德,我會如實提交你這份完美的審核結果——接管整個歐洲情報係統的感覺怎麼樣?首席?”

阿諾德垂眸看著對方熱絡伸出的手,隻是點頭:“我今晚回西西裡。”

對方也不尷尬,自顧自收回了手:“你要在這個時間回西西裡?”

阿諾德依舊沒搭理他,離開了地下室。

回到落腳點,門外的信箱裡又多了封信。

【距上次寫信已經過去快一年,抱歉,這段時間西西裡的郵政係統崩潰,我給你的信沒能寄出去,都放在書桌邊上,等你回來就能看見。

瑪斯塔伊的就任儀式正在籌備,如果你在近半年回來的話,我應該在羅馬,或是梵蒂岡。

要是去了梵蒂岡,我會詢問主教有關「上帝之子」的事情。

或許我已經找到了「上帝之子」,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記得我和你說過嗎,阿諾德,我相信奇跡。

我一直在尋找奇跡,那一定是與這個世界有關,因為奇跡理應是偉大的,足以改變世界的規則。

現在我依舊相信奇跡,但不必偉大。

我們每個人都隻是這個龐大世界的一個齒輪,有的齒輪生鏽報廢了也沒有任何影響,有的齒輪則會撐起半個時代。

等待是沒有作用的,我隻需相信誰是讓奇跡誕生的人。聖徒有這個資格決定,不是麼?這是你親手給我的資格,現在我將妥善使用它。

不用擔心我,我能應付教皇國的那些人。好歹我也17歲了,獨當一麵綽綽有餘。

要是你真的見到我,說不定還會因為我的變化而認不出來呢。

一路順風,阿諾德。】

看完信,阿諾德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事。

現在想起來,首席其實不會對阿諾德說些與任務無關的話。

他總是在判斷,在下令,在質疑,在做合格的情報人員該做的事。

阿諾德還記得九歲時,首席在平原眺望遠方,說:“起風了。”

那是第一次,而年幼的阿諾德並沒有察覺到什麼。

今晚,首席死前依舊念著這句話,明明是個無風的夜晚,地下室也不會讓他感覺到任何風的流動。

那個時候,他是想起了誰呢。

是那個他喜歡的姑娘嗎?隻是因為或真或假的寒風,他便開始思念起了遠在他國的愛人?

那個人問,你要在這個時間回西西裡?

現在阿諾德能回答了。

他想回到那排女貞樹下,耳邊是輕柔的風鈴聲,抬頭就能看到靠在窗邊的人。

那個人寫了五年的信,從沒收到過回音,最後一封的落尾是他們在分彆時說過的話。

現在是四月前,五月還沒開始,時間正好。

回西西裡的時間又突然慢了起來。

至少在這五年,阿諾德沒有感覺到任何時間的流動,哪怕他已經換過大幾l碼的衣服和鞋子,剪過無數次頭發,每一天都過得像昨天。

而在渡輪上,他看了至少四十五次懷表,靠近島嶼的時候則是四十六次。

今天天氣依舊晴朗,港口的工作人員已經不是阿諾德記憶中的那幾l個了。來西西裡的人很少,離開的倒是很多,提著手提箱在渡輪外排著隊。

阿諾德沒能按照預想的,在那排女貞樹下見到瑪蒂諾——在排隊的人群中,被報童帽下壓擋著臉的那個人就站在不遠處,離他大概十來米遠。

這也是很神奇的事,瑪蒂諾在信裡寫,要是真的見麵,說不定阿諾德會認不出來。

或許是為了掩人耳目,那個人沒有穿任何與教職人員相關的衣飾,唯一的證據隻有帽簷下冒出的幾l縷沒紮好的紅發。

但是阿諾德目光隻是餘光掠過就停下了,甚至比思考要快。

等回過神,阿諾德已經站到了那個人跟前。

對方沒抬頭,嘀咕著:“怎麼還能插隊。”

“瑪蒂諾。”阿諾德喊他。

眼前的人頓住了,倏地抬頭。

他的動作很大,帽子有些滑稽地下滑,被手忙腳亂地扶回去,又沒注意力道,一下把原先卡在帽子的頭發帶出來幾l縷,看著又亂起來了。

阿諾德把人拉到一邊,不影響排在後麵的人,又幫他重新戴好帽子:“獨當一麵綽綽有餘?”

這是阿諾德第一次見他穿襯衣和背帶褲。

十七歲的瑪蒂諾已經比之前更高,身材瘦削挺拔。

很久沒見,五官已經長開,擺脫了所有和稚氣有關的形容。火紅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乾淨,睜大的時候依稀有幾l分從前的影子。

明媚的陽光給他鍍上一層光暈。

瑪蒂諾似乎有些手足無措,接著,他嘴巴抿起,突然抱住了阿諾德。

猝不及防。

“我聽到Giotto和G打賭,說你不會回西西裡了。”

“誰贏了?”阿諾德回抱住他。

瑪蒂諾在他懷裡搖搖頭,又深吸一口氣,結果被衣服染上的渡輪其他乘客的煙味嗆得開始咳嗽。

阿諾德隻能又開始拍他的背。

瑪蒂諾抬頭,纖細的睫毛揚起。因為咳嗽,他臉還紅著,也擋不住那股得意:“我贏了!”

阿諾德凝視他半晌,俯下身,在他臉頰左右兩側留下一個吻麵禮。

“那恭喜你,瑪蒂諾。”

阿諾德的聲音很輕,像是風吹過女貞樹後,樹上搖晃的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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