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久久幾乎是催命似的催著馬車溜回了府裡。
她今日為著飄逸好看能跳舞，特意挑的最輕薄不過的軟紗製的衣裙, 此時在水裡一泡, 頓時就透得仿若無物, 甚至都能透過那薄得貼身的衣料看到她裡頭水紅色的肚兜。
秦久久自己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一時羞憤欲死，捂著胸口不敢從水裡出來。
可她依托著的那個護衛卻偏偏不如她意，眼珠一轉便摟著她往岸邊遊去，壓根不顧她抓著他的頭發又踢又打地尖叫，執意帶她上了岸。
他又不傻，若是真讓秦久久就這麼在水裡泡到所有人都走了, 到時候落沒落水還不就是她一句話的事？
殿閣大學士家中僅有一個的女兒, 雖然是個庶女, 但也說不上差。
他想著便收緊了抱住秦久久腰的手，被秦久久硬推著推開，但她那點子力氣對這一個成年男子來說不過就撓癢癢的大小而已, 她越是掙紮，就越是被抱的更緊。
眾人便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個在水下牽扯不清, 黏黏糊糊地拽在一起，眼中便浮起了些許的輕蔑。
真是不知廉恥。
秦久久氣得眼前發黑，偏偏那護衛上了岸之後還湊到她麵前, 朝她眼一眯，笑道：“小姐，你莫要擔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她頓時氣了個仰倒, 反頭就往他臉上狠狠扇了一個耳光，自己捂著濕透的衣襟匆忙跑了。
可儘管她一跑回自己院裡就洗了足足五遍澡，搓得那一身細嫩的皮膚都快擦破了，也仍然覺得渾身都還帶著另一個人抱過的觸感。
那些目光如附骨之蛆，冷冷地黏在她身上，怎麼都洗不掉。
秦久久表情扭曲地把屋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砸得滿地狼藉，服侍她的丫鬟們都戰戰兢兢地躲在了角落裡不敢開口勸，生怕引火燒身。
而另一邊被她扔下的一眾公子小姐們目光詭異，互相對視一眼，各自都帶著不同的心情打道回府了。
其中不少小姐在上馬車之前還忍不住回頭去看那落在最後走的顧之念，可顧小將軍卻半點兒沒有接收到美人們哀怨又淒愁的目光，她正低頭一心一意地同小男主聊天呢。
這會兒的天氣還帶著涼，湖水更是冷得徹骨，顧之念下了水都覺得寒氣逼人，更彆說身體本就病懨懨得很的秦晏，他這才剛上岸時不顯，此時眾人一走便偏了頭啞著嗓子咳嗽起來，一張本就蒼白的臉一下白得半點兒血色沒有，唇色都稍稍泛了青。
顧之念又氣又急，想罵人的心都有了，可是小男主低頭以指抵唇咳嗽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又孱弱，讓她憋了滿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最後也隻能輕輕歎了一口氣，沒什麼力度地瞪他一眼，招來了一旁的丫鬟吩咐了她去拿衣裳，又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秦晏的指骨很冷，握起來的觸感仿佛攥著一捧名貴的冷玉，瑩潤修長，是一撞典型的執筆握卷的手。
他偏頭很輕地笑了一下，反手把她的手抓緊了握在掌心裡，這才眨眨眼低聲道：“我沒事。”
顧之念白他一眼：“你說沒事就沒事？你沒事我有事。”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應了我說答應我一個條件，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結果呢？還說什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看秦大人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秦晏哭笑不得，低頭掃一眼她濕噠噠的發頂，看她渾身濕透還氣鼓鼓的樣子，一時忍不住笑著把她拉進懷裡一抱，貼在她耳邊低聲道：“顧將軍言重了。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顧之念靠在他肩膀上輕輕哼了一聲，反手在他手背上不怎麼用力地一掐，嘟囔道：“那不太巧，我們兩個一個比一個難養，前人見著都要哭了。”
秦晏啞然失笑：“……那我來養你。”
顧之念撇撇嘴，沒忍住也跟著他笑起來，眼睛一彎道：“那你可得加油，我這人有點難養，正三品的俸祿可養不活我。”
秦晏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眼一偏望見那去取長裘的丫鬟去而複返，這才手一鬆將她放開了，又恢複成了那個冷心冷臉的秦大人，麵無表情地將長裘取了過來，率先往顧之念身上一裹，這才接過來了自己的那一件。
長亭外等了半天也沒見著顧小將軍出來的小姐們望眼欲穿，終究耐不住旁人的催促，一咬牙便上了車，狠狠心歇下了尋那惦記多年的小郎君問個答案的想法，轉頭上了馬車。
畢竟此時結果如何，也由不得她們。
還得看頭頂上那一位是個什麼想法。
* * *
顧之念這一身濕透的架勢太狼狽，不用想也知道這會兒回顧府上會讓顧李氏擔心成什麼樣。
所以她幾乎都沒怎麼猶豫，便死乞白賴地叫轎子繞了路，跟著秦大人回了府。
好巧不巧，又平白給她趕上了一場熱鬨。
這會兒還是白日，走街串巷的人正多，滿燕京都是一片熱鬨景象，可偏偏這秦府麵前熱鬨得過分了，一層層的人群幾乎把秦府門口給擠得水泄不通。
顧之念老遠地就一眼望見了這邊的盛況，正抬頭去看呢，便聽見那秦府大門讓人拍得啪啪響，有人正死死拽著大門的拉環，扯著嗓子同院子裡守門的人對罵呢。
顧之念詫異地一抬眼，抬手就挑開了車簾。
她耳聰目明，即使隔著大半條街，也一眼看清了那扒在門口不放的人的長相。
尖嘴猴腮，額寬鼻扁，不是那苟姓的護衛又是誰？
她一下就來了精神，趕緊從馬車裡跑出來，站在橫梁上看熱鬨。
秦晏拿她沒辦法，又把人拽不回來，隻能跟著她也走了出來，兩隻濕透了的落湯雞隔岸觀火，笑眯眯地隔著人群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