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鬼眼中黑洞洞一片, 顯然在生前經曆過什麼難以言說的事情，連死後的視力都被徹底剝奪，隻能通過氣息和聽覺分辨人的方向。
秦晏本就非人, 此時那隻墨玉的扳指重新回到他的手上，自然也使得他的氣息弱到難以察覺, 又刻意地控製了聲音, 一時自然難以被發現。
然而這終究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這棟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化著, 原本嶄新的教學樓在那女鬼的厲叫哭喊聲中正一點一點地褪去了秦晏熟悉的模樣, 雪白的牆麵從內部開始逐漸泛黃老化，深綠的爬山虎從牆麵上延展下來, 緩緩爬滿了半個牆體。
此處明明是室內, 天花板上卻突然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很快浸濕了地麵上的書本卷子，陰濕成一片。原本乾燥的地板也逐漸開始變得潮濕冰冷, 甚至積攢起了一層幾乎要沒到腳麵的積水。
秦晏的鞋麵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浸濕, 然而他卻無法退到任何地方去避開。
剛剛看起來還無比瘋狂暴躁的女鬼在這場雨下起來的時候便猛地停在了原地, 捂著耳朵開始如困獸一般的哀嚎了起來, 嗓音之中滿是驚恐, 驚叫道：“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動我的眼睛！”
秦晏皺了皺眉，眼睜睜的看著剛剛還空蕪的教室裡仿佛換場似的從空氣中漸漸浮現出了不少人影，一個因著長發的遮掩而看不清長相的女生穿著和他們同款的校服，踏過積水走了過來，一把直接抓住了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鬼的頭發，一把強行地扯起了她的臉, 迎麵就直接扇了上去。
這一巴掌半點兒沒有留手，明明是無聲的動作，卻讓人好像都能隔空聽見那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那女孩子被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整個人撲倒在一片肮臟的積水之中，渾身濕透，一身狼狽。
她顫抖著抬起頭，用那一張沒有眼睛的臉直麵秦晏，抖著嗓子質問道：“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
秦晏沉默不言。
他本就不是局中人，自然也不會被鬼輕易拉入局中。
在麵對這一類的厲鬼時，下意識地去應答對話才是下下策。
它質問了半晌也沒人應聲，得不到半點兒回應，那厲鬼顯然也沒了耐心，陡然尖叫一聲，地麵上的水便猛地炸開，被堆積在角落裡的桌椅直接憑空飛了起來，圍繞著它的身體漂浮在了半空中。
厲鬼的頭發無風自動，它麵無表情地抬起頭，輕聲道：“你扔下我一個人，那就是你的錯，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它陡然咧嘴猙獰一笑：“那把你的眼睛給我好不好！？”
話音剛落，滿空的桌椅便直接朝著四麵八方猛地砸了下來。
她它沒有視力，看不到秦晏到底在哪裡，但是卻清晰地知道一定有人就在它的領域之中，既然找不到，那就不找，直接殺了就好了！
秦晏混身濕透，那桌椅無死角地直接砸向了四周，同樣也迎麵朝他砸了過來，他向左就地一滾躲了過去，然而後背撞上地麵上的積水時不可製止地便發出了一點兒水聲。
厲鬼立刻敏銳地抬了頭，嘴唇直接咧開到上下顎幾近分離，她尖笑道：“找到你了！”
隨後尖利的指甲暴漲，慢條斯理地朝著秦晏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秦晏眉頭緊皺，然而此時他避無可避，便也隻好正麵硬杠，他抬手便要摘下自己手上的扳指，以血對敵，然而那扳指剛被他稍稍褪下來一點兒，就有一顆橡皮不知從什麼方向猛地一下飛了過來，直接一下打在了他的手指上。
秦晏指節一痛，右手直接被彈開了。
剛剛還一臉胸有成竹的厲鬼卻陡然臉色一變，猛地一回頭，尖聲道：“誰！”
被籠罩在一片陰濕陰影之中的教室陡然被人從窗台上撕開了一道裂口，光線從窗口瀉了進來，拉扯出一道狹長的光影。
一人抬手握在窗台上的欄杆上，另一隻手在窗台上一撐，整個人變直接翻身輕飄飄地上了窗台。鋒利的高跟鞋踏在窗台的平麵上，隨後她蹲下身，笑眯眯地對上了屋裡一人一鬼的視線，彎著眼道：“怎麼？不太歡迎我？”
逆光而立，那樣精致漂亮到幾近逼人的五官，不是顧之念又是誰？
完美到毫無死角的幻陣在她手中就像豆腐做的似的，直接就被輕鬆撕開了一道足以使她通過的裂縫，她抬手在安全網上貼上了一張黃符，那金屬製的安全網就直接從中被燒融，徹底從中斷開，熔解出了一個足以使一個人通過的空間。
顧之念優雅地一甩長發，手指在下頷上點了點，就這那個洞直接跳進了房間裡，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秦晏刮出一道白痕的手腕，涼聲道：“你這種體質還敢動血，嫌命長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秦晏輕嗤一聲，身體卻不可自製地稍稍放鬆了下來。
儘管實際上他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天師並不相熟。
顧之念笑眯眯掃他一眼。
不得不說小男主這一世的這個體質確實是個麻煩事，唐僧本僧特彆招鬼不說，要自保還隻能自己強行放血為戰，可這種事情百害一利，他本就是要靠著一隻墨血玉的扳指才能隱藏氣息，此時一放血，不就是直接告訴方圓百裡之內的鬼我就在這兒快來吃我。
也不知道他安安穩穩活到這麼大到底是吃了多少苦頭。
她這樣想著，臉色也就稍稍冷了下來，偏頭對上了那個站在教室中與她冷眼相對的厲鬼，冷聲道：“血氣真重。”
讓我來猜猜看，你到底已經吃過多少個人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是十個……還是二十個？“
那厲鬼鋒利的牙齒在幾乎薄得沒有的下嘴唇上一咬，冷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它沒有視力，聽覺與感知就比之其他的鬼更加靈敏的多，在這裡其他的厲鬼們以為到這所學校來的隻有一個半吊子天師的時候，它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個人的氣息，如霧如海，一下根本探不到底。
所以它才想趁著其他的厲鬼成群結隊去吃那個極陽之體的小子的時候先把這邊的家夥吞了再說，畢竟即使是它，對上這個女人也根本沒什麼把握。
誰知道還是被找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