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歌心裡湧起一陣怪異感,隻覺得寒風粼波,這隻狐狸的眼睛剔透而清冷,幽暗冰冷得像是攜霜帶雪的毒枝,流著致命的水液。
“對了,聊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忘機。”
“好名字好名字,我還以為青丘九尾狐都姓白或者塗山呢。摩刹殿下,是不是和仙山上的帝姬公主們都很熟啊?”
這修羅王女上山不過幾個時辰,便已察覺到摩刹殿下與其他女人的牽扯,可想而知,這魔族少主行事有多麼張揚,毫不避諱她自己的風流花心。
女人的眉目清寒而潔淨,倏忽掠過幾道濃濃的狠戾之色,看不真切,又融霧般化去。
“王女您為何不親自去詢問殿下?”
“我這不是在考察摩刹嘛,
”歲歌麵上帶出幾分小女兒情態的嬌羞,
“誰知道她會不會嘴上一套,
做一套,
慣常會哄人懵人,其實花花腸子,最喜歡逗弄小姑娘開心。”
“不,她不會,”扶清差一點兒就要脫口而出,卻又很快回神,是她的小九不會沾花惹草,紈絝多情。
至於這個摩刹,她會查清楚一切的。
“我對摩刹殿下並不了解,王女不如再多問問彆人。”
一院煙雨,燈影茸茸,歲歌瞥見女人雪白
的衣袂垂落,在淺薄光影裡,恍若瑩光,嬌媚的狐狸眼間,儘是嚴冬之意。
她總覺得這個叫“忘機”的九尾狐心思重,這麼晚了還自己跟殷九弱不熟。
這不是明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忘機”又是隻千嬌百媚的狐狸精,指不定殷九弱跟她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
想到這裡,歲歌剛才的好心情立刻沉墜下去,隻覺得這世上沒一件能順她心意的事情。
自己那個姐姐古板嚴肅守舊逃避,天天把自己往外推。
而殷九弱這個勉強算作至交好友的相親對象,現在長大了、翅膀挺硬,又招小姑娘喜歡。
沒一個能讓她省心的。
於是,喜怒無常又任性驕縱的修羅王女,毫無顧忌地表示出自己的不開心,直接吩咐大家關好殿門,她要好好休息,不準吵鬨。
門外的魔族守衛一頭霧水,王女不是跟這隻九尾狐聊得挺投緣嘛,怎麼情緒說變就變,比仙山上的天氣還詭譎。
難道是這隻九尾狐說什麼,惹到修羅王女了?守衛不顯山不露水地瞥了扶清。
但見女人穿著與天氣不符的單薄雪衣,長領點綴幾縷狐狸**,蒼白羸弱,目清睫濃,清淺的陰影鋪陳在眼瞼下,陰鬱妖冶,彌漫出沉靜死寂的凋零之感。
他們隻覺得殿下的桃花不僅旺,可能還有點險。
大殿的後廚此刻六口灶全部開火,殷九弱挽好袖袍,一絲不苟地洗菜、備菜,切菜。
晶瑩的蘿卜切絲,土豆切塊打成泥,蘆筍下鍋油煎,鹿肉煙熏,再燉上一鍋山藥排骨湯……
全部過程都由她親力親為,所以時辰耗得久了些。
夜深寒重,因為乾體力活的緣故,反倒出了一身汗,鬢發沾濕,形容有幾許狼狽。
殷九弱隻來得及叫人打水,濕帕淨麵,便要將飯菜都端回去。
小小的後廚忙了個人仰馬翻,無人看見處,燈影溶溶,鋪陳在扶清的衣袂鞋履,使得女人仿佛棲身於霧,如一縷孤魂般哀怨難耐。
隻能眼睜睜看著疑似昔日的愛侶,為他人洗手做羹湯,或許還要同榻而眠。
山霧如墨,扶清心中空空,垂目看著殷九弱最後給修羅王女用金黃色的南瓜,雕出一隻憨態可掬的小兔子。
她一直清楚,那人的手生得極美,神清骨秀,蒼白單薄的肌膚下,每一寸筋骨都漂亮流暢。
對此,她亦深有體會。
而今夜()?(),
她心底恐懼?()_[(.)]?▍?.の.の?()?(),
懼於魂牽夢縈之人會不會與他人合.歡共枕()?(),
並赴巫.山雲雨。
把所有菜肴端回主殿時()?(),
歲歌已經半趴在桌上睡著了,那張嬌俏玲瓏的臉龐靠在自己的臂彎蜷縮著,看上去很累的樣子。
可能是和自己吵架吵累了,殷九弱想著想著就笑了。
“你回來了?”歲歌揉揉惺忪的睡眼,動了動小巧可愛的鼻尖,“好香啊,快把飯端過來,想把你未婚妻餓死嗎?你這個負心女,一點良心都沒有,怪不得混得這麼慘。一天天沒一點長進,還得跑出來選妃,而不是女人直接跑你床上。”
殷九弱:“……”
得了,新一輪的連珠炮馬上開始。
魔仆們魚貫而入,將十幾個菜擺在桌上,再慢慢退下關好門。
燭光搖曳,歲歌脫掉外衣,一口酸酸甜甜的仙果汁,一口烤得外焦裡嫩的鹿肉脯。
“你送我的那幾盆桃花挺漂亮的,我姐姐都很喜歡,現在在我們修羅族都成了一道風景線。”
“嗯,那就好,你喜歡什麼花,我可以再送幾盆過去。”
“哼,算你有心,”歲歌喂給殷九弱一勺土豆泥,“當年我被修羅族人找到了,滄瀾宗根本沒你這個人。”
殷九弱笑著給她遞上擦嘴的手帕,囑咐道:
“慢點吃,彆噎住。”
“所以我找不到你,應該都是你那位好師尊搞的鬼咯,她對你倒是有那麼幾分禁臠的意味。”
殷九弱用公筷給歲歌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輕輕點點頭。
按照歲歌的說法,那段正是扶清將她招魂歸來,禁錮在鶴雪峰上,隻有她們兩人日夜相對的日子。
“一開始我遠在修羅族,知曉你們的婚事,還以為那女人真心喜歡你。誰知道,狼子野心啊,狼心狗肺,沒人性啊沒人性。”
歲歌又喝了一口果汁,滔滔不絕地說:
“那女人要了你的心頭血,還不滿足,非要你永遠陪著她,怕不是變.態吧。修無情道的,這麼瘋這麼狠,我真是第一次見,開了眼界了。”
燭光下,殷九弱眸光淡淡,“她心懷大義,自然與旁人不同。”
“喂,你不是在幫她說話吧?”歲歌眼裡浮現出濃濃的不滿。
“不是,我是實話實說,身為道尊博愛世人,欺騙一人,拯救天下,
是一筆最劃算不過的買賣。”
“九弱,你不會對那個人還有留戀?”歲歌有些擔憂地看著殷九弱,她當年可是看出殷九弱對那個冷心冷情的女人,有多迷戀的。
簡直就是一見鐘情。
長得高冷清絕的女人刻意放下身段勾.引,忽冷忽熱若即若離,又對你百般溫柔,是個人都會淪陷,更何況殷九弱這種死腦筋的人。
“怎麼你們都喜歡問這種問題?”殷九弱歎了口氣,無奈極了,“歲歌,你們沒有被騙過,不明白那種感受。”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你會懷疑一切
,從整個生活,到身邊所有的人,到你見到的一草一木,你會不斷思考揣測他們是真是假,像個瘋子一樣肯定又否定。
如此循環反複,到最後連自己也懷疑起來,懷疑自己是不是存在。
發覺殷九弱神色有異,歲歌放下筷子,輕輕抱住殷九弱,“都過去了,她不能再傷害你,你有我,還有風起。對啊,風起哪裡去了?()?()”
殷九弱停頓一瞬,聲音低沉,“她也是長梵道尊的人。()?()”
“連風起也是那女人安排的人嗎??()?[(.)]??_?_??()?()”
歲歌打了個寒顫,忽然就明白殷九弱為何會是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了。
一個人將你所擁有的一切都變作虛假,你怎麼會不撕心裂肺,痛徹心扉,最後心如死灰。
心都沒了,自然沒有恨更不會有愛。
“什麼人啊,我要去找那女人算賬,長梵道尊是吧,看我領著修羅族殺上滄瀾宗,討個公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