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鋪上,麵容姣好的青年印堂發黑,在睡夢中極不安穩,不時地掙動著手指。
他像是夢魘了,好看的眉心擰著,想要醒來,又無力睜開雙眼,唇角溢出不可聞的低聲囈語。
似是痛苦,想要擺脫什麼東西,又似是沉浸其中,微微氣喘著,臉頰都浮上薄紅,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可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身上纏繞著一層藤蔓般若有若無的濃黑陰氣,緊緊地、恨不得鑽入他體內似的貼在他的身上,幾乎化作身上的黑色紋路。
它們藏在層層的衣衫之下,藏在薄被的裡麵,熱戀期最甜蜜的戀人也不會比這黑氣更加纏人。
青年的指尖顫動,點點金光像是煙花的火星那樣冒出又熄滅,如此重複著,許久過去,才終於畫出一條完整的線。
他在畫符。
普天之下,能憑空以指尖畫符的天才,已經幾乎絕跡了。即便是有人在清醒的狀態下,能做到他這樣的也早被封為大師。
可這樣傑出的天賦與驚人的實力,並沒有對此刻的青年起到多大幫助,他依然被那黑氣纏繞束縛著。
直到了許久之後,青年終於放棄了掙紮,在微微顫栗後癱軟下去,四肢都變得綿軟無力,那黑氣才終於饜足了似的,稍微鬆了力道,讓他終於得以翻身。
片刻後,一陣敲鑼打鼓般的敲門聲響起,將他猛地驚醒,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黑氣被驚動,濃墨似的飛速收攏,像是藏進了他的衣服深處。
像是某種條件反射,青年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就抓起了旁邊的台燈,做出防禦的姿態。
下一秒,他又愣了一下,想起這裡已經不是危機四伏的末世,砸門的也大概不是喪屍了,小心地將可以把人腦袋打破的台燈小心放回遠處。
敲門聲依然在繼續,青年低頭掀開被子,又扯了扯褲子邊,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係統,這就是你說的‘一點小瑕疵’和‘最多倒黴一兩天’???”
門外的聲音更急促了,催命似的仿佛要把脆弱的門板拆下來,青年連忙下床,匆忙套上拖鞋走向大門。
“外賣!!林鐘遠是這裡嗎!外賣!!”
在門外戴著頭盔那人的催促聲中,林鐘遠終於一把拉開大門,伸手去接小睡前點的食物。
“是你的外……賣……吧……”
本來急吼吼的送餐員猝不及防瞥到他的麵容,話說了一半,就直愣愣看著他卡了殼。
“是我的。”
林鐘遠麵色依然有些泛紅,像是剛剛劇烈地運動過那樣,隻是跑來開門,氣息尚未平穩,抬眼看向外賣員時,眼底泛著一層霧蒙蒙的水光。
他對於自己的模樣毫無自覺,溫涼的手指接過外賣餐帶,確認是自己點的東西後,微笑著投去一眼。
“你終於來了,謝謝你。”
總算是被叫醒了,外賣萬歲。
“抱、抱歉,那個,路上有點、紅綠燈太多……遲到了十分鐘,對不起!”
外賣員被他這麼一瞥,不知怎的猛然漲紅了一張臉,連忙後退一步,用力鞠躬九十度,然後就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林鐘遠:“???”
我很嚇人嗎?
他懵逼地關上門,踩著涼涼的拖鞋回屋。這出租屋不大不小,正好是個單人公寓,玄關走幾步就是臥室,中間正好路過開放式廚房。
餐盒裡是一份鴨血粉絲湯,被林鐘遠隨手放在灶台旁,先轉身去了另一側的衛生間清理衣服和身體。
衛生間的布局也和酒店差不多,隻和外界隔著磨砂玻璃。
林鐘遠出了一身汗,打算乾脆洗個澡,麵對著乾乾淨淨的鏡子,一眼就瞧見了自己身上斑駁的青黑印記。
從脖子,到腳腕,零零散散的,極其過分,一看就是知道是什麼東西乾的。
倒不是很疼,會成為青黑色,約莫是因為陰氣太重。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就再次黑了下來。
小瑕疵?
倒黴而已???
係統555囁喏著小聲解釋:我、我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倒黴的方式……
林鐘遠:嗬嗬。要是讓我找到這個鬼,我先給他來一朝魂飛魄散!
係統555:宿主彆生氣!就當時被狗咬了一口呢!
林鐘遠沒再多說,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夢裡逞威風的鬼還沒離開,但屋子就這麼大,哪兒也沒看到黑氣,也不知藏去了哪裡。
他在鏡子前轉了半圈,忽然發現自己的跨附近多了個黑色的痣。
身體是用積分捏出來的,相貌、身材都和之前一樣,沒有變過,隻是頭發為了彆太顯眼,這一次他多花了積分,換成了與眼睛顏色更為接近的亞麻色,亮度略深些。
但他調整的也隻有發色,這個痣,顯然是憑空多出來的。
林鐘遠微微皺眉,察覺到了不對,低頭找到那顆痣,用手指摸在上麵。
光滑,平坦,也不是什麼不小心蹭上去的油墨,蹭不到,洗不清。
而且感覺……還有點冰?
他忽然想到了剛才的鬼,略微思考了下,在空中畫出一道小小的符咒。
符咒很小,呈圓形,在空中飛速旋轉著,猛然停頓下來,圓盤炸裂,化作一道道金光刺向了他身上的痣。
短暫的幾秒內,黑痣像是融化了一般,逐漸消融不見。
看來果然是陰氣附體所化的,氣息微弱,應該就是他夢裡的那個家夥。
林鐘遠鬆了一口氣,轉身去洗澡,臟了的衣服也丟進洗衣機,洗完了披著浴巾出來,外賣餐盒裡的湯還溫熱著。
還是現代社會好啊。
剛剛這樣感歎了一下,他係在腰間的浴巾就掉了下來。還好人坐在椅子上,無傷大雅。
林鐘遠低頭一看,要重新係浴巾的手猛然一頓。
草。
那個黑痣,怎麼又長回來了??
有點生氣的林鐘遠再次畫符,驅除陰氣,盯著黑痣消失。
十分鐘後,黑痣又自己冒出來了,是陰氣沒錯。
這家夥,怎麼陰魂不散呢!!!
不行。
林鐘遠站起身來,直接甩開浴巾。
他得找個辦法,把這玩意兒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