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祭陣法被強行打斷了。
陣法一斷,外麵那些護陣收陣成陣的人,就紛紛受到了一股陰氣反噬,各個身形一滯,站立不穩,弱一些的直接就摔坐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這樣的變故,幾乎讓在場所有人都大為震動,或驚或懼,就差把一行大字寫在他們臉上——完蛋了,封印失敗,鬼王要滅世了!
然而預想中的災禍並沒有立刻到來。
或者說,至少沒有來得那麼迅疾。
天上的烏雲依然是將散未散,倒也沒有立時掀動狂風暴雨,風沙漫天。
山巒沒有裂開,鬼魅沒有橫行,見不著血流成河,更沒有龍脈斷絕、天地氣息轉移,星象突變。
但這也無法算是好消息,畢竟每一任鬼王會著手帶來的災禍都不太一樣,誰也不知道現在的一時平靜,是不是代表還有更厲害的等在後麵。
沒有人敢就此鬆懈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振旗鼓,絕不放棄。
原本明爭暗鬥的一群勢力,在麵對過於強大的外敵時,竟然也能罕見地團結起來,仿佛這個短暫時刻發揮出的人性光輝可以到達永恒。
仿佛他們就是這樣的偉大,勇敢,不可戰勝,值得拍一部最震撼人心的紀錄片歌頌。
紀殊看著忙碌的眾人,笑得諷刺,到了這時候,也沒人問他關心他剛才怎麼會出現在宮殿內了,假借著傷勢,他默默向後退出幾步,離開人群。
他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事要做。
……
林鐘遠花了積分從係統那裡買了金手指,可驅鬼、可降魔,可空指成符,但脫離了那副身軀之後,隻剩一個輕飄飄的靈魂,就相當於武器脫了手,無能為力了。
按理說,獻祭的儀式也就是一眨眼的事,他變成靈魂的狀態就是走個過場,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種過場裡被鬼王一把拽了出來。
這何止是作弊,簡直就是明目張膽地破壞規則。
直到整個魂魄都落了地,陣法的力量終於無法繼續下去,從而徹底終止、危機解除時,鬼王都沒有鬆開抓他的手。
宮殿的暴露隻是一小會兒的功夫。
在確認林鐘遠不會再被陣法的力量奪走後,鬼王的陰氣再次如同漲潮般鋪落開來,層層黑霧故意要遮擋外界視線似的,將門窗牆壁整個遮住。
陰氣一散,這就是鬼王的空間。
沒有光,但靈體視物也不考光線。
林鐘遠看著眼前的鬼王,震驚無比。
鬼王的頭發變得長了許多,看上去就像是石像與黑影的特征合並在一處,站在林鐘遠的麵前,隻有一雙眼睛輪廓分明,也許同樣是靈體,那股陰冷的觸感弱了不少。
耳邊,腦海中,是係統準備帶他脫離世界,死遁程序進行了一半的倒計時,因為卡殼而出現亂碼雜音,最終停止。
他忽然想起,上次因為係統的力量被乾擾而這樣震驚,還是上個世界,花大價錢買的自爆外掛硬生生被壓製下去的時候。
靈魂被強行拉扯的感覺不好受,好在他的靈魂強度遠超常人,又有係統力量的保護,才沒受到什麼損傷。
就是這樣,林鐘遠還是緩了好一會兒。
剛才……鬼王說了……什麼?
要拒絕他的獻祭?要阻止再有新的人為此犧牲……
“五百年前……所以,你果然是上一任鬼王選中的代行者?”
林鐘遠抬起頭,認真地看向鬼王的臉。
直到現在,他能看到的還是一片模糊,陰氣繚繞。
鬼王緩慢點頭,看起來麵無波瀾,“是。”
“你……果然……”
林鐘遠神情有點懵,先是呢喃了幾句‘果然和我猜的一樣’,反反複複著,又忽然心口憋悶,明明是早就猜到的,這樣親耳聽到確認,還是難以接受。
他似乎是想笑一下,卻笑得有些難看,笑到一半笑不出了,咬著牙啞聲反問,“所以從一開始,鬼王就不是某個特定的鬼,而是輪換製的……你隻是其中的一任?”
“對。”
鬼王,或者說這一任的鬼王,再次點頭,平靜地承認著,好像這件事對他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林鐘遠一次次,一句句地反問著,確認著,“所以,代行者付出的,不是什麼生命的代價,或者魂魄散儘,而是要忍受數百年的孤寂,被無儘的邪氣怨氣陰氣折磨,作為新的鬼王被鎮壓、被封印,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目不能視,耳不能聽……”
而這,就是他麵前的這個鬼王承受過的。
鬼王再一次點頭,然後猶豫了一下,告訴他,“所以,你不要死,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