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黛玉已將手中的衣裳交給紫鵑收了起來,小丫鬟打起簾子,王珣緩步進來,才知寶玉也在,忙上前見了禮,寶玉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才同你姐姐說起你呢,你就來了。”
王珣聞言一怔,笑道:“好端端的二哥怎麼同姐姐說起我來了?”
寶玉正欲答話,黛玉唯恐他將生日賀禮的事說漏了,忙岔開話道:“沒什麼,不過是一些頑話。”
王珣雖覺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在炕上坐下吃茶。
黛玉心思細膩,發覺他神色間有些愁悶,不禁有些擔心,問道:“這是怎麼了,垂頭喪氣的。”
王珣聞言有些尷尬,撓了撓頭,道:“今兒來又要來求姐姐幫忙了。”
黛玉見狀心下便明白了,含笑道:“楊先生又給你出什麼題了?”
王珣無奈道:“這吟詩作對實在不是我的強項,先生非要我做,今兒又出了一個詠菊的題目叫我做,一首不算,還要做好幾首,又要不同立意,我哪裡做的出來,勉強謅了幾首,被先生說了一通。”
他前世二十幾年的思維已經定型了,要他做文章容易,對於詩詞一道卻實在沒這個天賦,氣的楊先生吹胡子瞪眼睛,大呼朽木不可雕。
黛玉忍俊不禁,搖頭道:“明明生的聰明伶俐,文章疑難也一點就透,怎麼這詩詞上就是不開竅呢?”
她這個弟弟聰明伶俐,幾乎沒有他學不會的,文章策論也信手拈來,偏偏於詩詞一道無甚天賦,這一年來基本上沒什麼長進,做的詩依舊毫無靈氣。
寶玉聽到這時才明白了緣故,笑道:“我道是什麼事,原來是為這個,這詠菊詩曆來所做最多,想做出新意可不容易。”
黛玉道:“把你做的那幾首詩拿來我瞧瞧。”
王珣麵上微微一紅,從袖中掏出一卷詩稿,遞給黛玉與寶玉,兩人細細看罷,黛玉笑道:“立意倒還行,隻是遣詞用典都落了俗套,也太匠氣了些,看著生扭。”說罷細細指點了他何處典故不妥,何處措辭不雅等等。
王珣細細聽了,皆一一記在心裡。
黛玉講完,將詩稿交還給他,道:“你也彆著急,這作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須得多讀、多看、多做,並非一時半刻便能速成的。”
王珣歎道:“我也知道,隻是先生有意叫我這一兩年下場去試試童生試,說我這詩詞與文章水平實在相差太大,才叫我多練練。”
寶玉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頭,道:“你才多大,就叫你去考這些,好好的讀書識字便罷,何必學那些俗人去求這功名利祿。”
寶玉生平最厭仕途經濟,偏偏人人都勸他讀書考取功名,唯有黛玉從來不說這些話,因此寶玉深敬黛玉。
王珣素知寶玉脾性,聞言也沒有生氣,微微一笑道:“寶二哥有家族庇佑,可以不用理會這些,然而我們家卻隻我一個男丁,日後要頂門立戶,支撐門楣,如何能庸碌無為,況且男兒讀書明理,輔國治民本是正理,為官者亦有一心為民之人,並非人人都是為了功名利祿。”
寶玉聞言眉頭微微一蹙,有心辯一辯,隻是看了眼黛玉,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黛玉卻並不像寶玉那般反感,她自己雖不喜仕途經濟,但她厭惡的是那些那些追名逐利,國賊祿鬼之流,並非反對讀書上進,考取功名,她父親林如海當年高中探花,官至二品,一生為國為民,她心中一直以此為傲。
之所以不勸寶玉讀書,是因為知道寶玉天性如此,一味勸諫反倒傷了情分,因此才一直沒有多言。
黛玉深知功名是王珣以後立身之根本,對他這般上進心下也歡喜,想了想,向紫鵑道:“去暖閣裡的槅子上把我前兒收拾出來的那箱子書取來。”
紫鵑答應一聲,依言取了個小箱子來,黛玉輕輕撫了撫箱子,便命紫鵑遞給王珣,笑道:“這裡麵的書都是當年父親讀過的,裡麵有許多批注的,還有父親做的詩詞文章,如今便給了你罷,好生讀書。”
王珣自是明白這套書籍對黛玉的意義,聞言,遲疑道:“這般貴重的書籍,如何能給我?”
黛玉微微一笑,道:“收下罷,橫豎我留著也無用,父親若是知道給了你,也一定會同意的,你既有這個誌向,便好生用心讀書,日後如父親一般,做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王珣心下十分感激,鄭重謝過了,方小心接過,正色道:“多謝姐姐,我一定小心保管。”
展眼到了八月初三,賈母生日,因在孝期,又無外客,便隻在上房院裡擺了十來桌酒席,隻自家人熱鬨一番便罷了。
黛玉等人送了的合力繡的《麻姑獻壽圖》,寶玉也獻上了自己寫的一副《百壽圖》,賈母十分喜歡,命鴛鴦小心收好,回去後掛在房裡。
這一日,王珣從榮府放學出來,便去了上回的寶源樓取定做的首飾。
劉掌櫃對王珣印象深刻,見了他頓時滿臉堆笑,道:“客官上回定做的首飾都已打好了,您請稍待,我這就打發人取來。”
說罷便命夥計取了十來個錦盒來,笑道:“都在這裡了,客官可驗看一番。”
王珣打開一個錦匣,隻見大紅色素色軟綢上鋪著一套赤金累絲蝶戀花頭麵,隻簪、釵、鐲、戒指並耳墜五樣,整套頭麵重不過七八兩,工藝十分精巧。
再打開一個盒子,卻是一對翡翠十八子手串:手串由18顆翠珠組成,其間有粉色碧璽結珠兩顆,下結珠與碧璽佛頭相連。佛頭下有金質鈴杵,鈴杵上下穿珍珠,再下有金點翠六瓣式結牌,上嵌紅寶石兩顆,鑽石四顆,正中嵌東珠一顆。結牌下連碧璽墜角兩個,墜角上方穿珍珠和珊瑚米珠,十分精致。
王珣一一看罷,其餘幾套首飾亦十分精致,而且比他預定的還多了兩副耳環和幾個戒指。
劉掌櫃的笑道:“鑲完簪子和戒指後翡翠邊角料還剩一些,便多做了兩副翡翠滴珠耳環和四個銀托珍珠戒指,這個算是小店的心意,不收工錢。”
王珣十分滿意,笑道:“那就多謝掌櫃了。”
打完這些首飾,下剩的金銀隻一個五兩的金錠並十二兩五錢銀子,一時交割清楚,王珣見無謬誤,便交給清風收了。
回到家中,劉氏正看著婆子預備晚飯,劉姥姥正與青兒粘鞋,炕上堆著些零碎綢子,緞子,王珣見了不禁笑道:“您老不好生歇著,怎麼做起這個來了?”
劉姥姥道:“我瞧著這些緞子都是好料子,丟了怪可惜的,便想著粘幾雙鞋麵子。”
青兒笑道:“姥姥看著心疼的很,說先時拿著做衣裳都不能呢,哪裡舍得丟。”
王珣聽了笑道:“姥姥便想要做鞋子,不拘叫哪個做便是了,何必費這個功夫,仔細勞累著了。”
劉姥姥聽了這話道:“哪裡說的我這麼嬌嫩了?先時還要下地呢,橫豎如今在家裡也是閒著,不如找一點子事做,打發時間。”
王珣也知道劉姥姥是個閒不住的,聞言搖頭一笑,不再多說,轉而將今日取的首飾拿了出來,又叫了劉氏過來,指著錦盒裡的首飾道:“前兒去金鋪打了寫首飾,這套五福捧壽的金頭麵是給姥姥的,那套赤金累絲鑲翡翠牡丹花的是給媽的,還有姐姐這套蝶戀花的是給姐姐的,玉佩是給爹的,另有幾對鐲子、手串、耳環,還有簪子,戒指,都在這裡頭,媽你們自己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