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珣入了國子監讀書,國子監管束極嚴,每月逢初一十五方能休沐,連帶去賈府的次數也少了許多,隻能常打發下人送些東西去給黛玉。
好在劉氏常接了黛玉出來小住,有時黛玉不能出來,青兒也會去賈府看望。
因此賈家雖日漸衰敗,但內有賈母疼愛,外有王珣一家照應,黛玉的日子倒還過得去。
寒來暑往,日升月墜,展眼又是三年過去。
三年中發生了許多事,王子騰舊年在奉旨巡邊途中一病而亡,隨後迎春出嫁,探春和親,史家月前又因虧空等多項罪名被抄家,王家也接連被抄,賈母已年過八旬,此番接二連三的打擊,頓時一病不起。
王珣雖在國子監,卻安排了清風和朗月留意賈府的動靜,一有事便及時稟告,這日王珣回家休沐,便聽聞賈母病重,心中一驚,忙命人備了藥材,趕去榮府探望。
一時來到賈母上房,彼時邢夫人、王夫人、鳳姐等都在跟前侍奉,王珣先給賈母請了安,又給王夫人鳳姐等見了禮。
賈母今日精神尚好,見了王珣頗為歡喜,笑道:“快坐下,好些時日沒見你了,你姥姥與母親可還好?”
小丫鬟搬了個繡墩過來,王珣欠身坐了,方道:“都好,姥姥昨日便說要來給老太太請安,誰知下台階時不留神崴了腳,這幾日都不能挪動,叫我給老太太告個罪,等好些了再來。”
賈母聽了忙道:“可打不打緊,請大夫瞧過了沒有?”
王珣笑道:“老太太放心,已經秦大夫瞧過了,說不過白扭著了些,好在不曾傷到骨頭,不妨事,將養些時日就好了。”
賈母方點了點頭,微笑道:“劉姥姥是個有福氣的,日後還有大福享呢。”
王珣命跟著的丫頭將帶來的兩個掐絲盒子呈上,道:“早該來給老太太請安,隻是學裡一直沒放假,聽聞老太太身體欠安,特尋了幾樣易克化的吃食點心孝敬老太太。”
鴛鴦接過,打開給賈母看,隻見一個盒子裡是棗泥山藥糕、八珍糕等幾樣精致點心,另一個盒子裡卻是一枝野山參,一大朵靈芝並兩包上等燕窩。
那靈芝與燕窩倒還罷了,那野山參卻足有拇指粗細,頭身俱全,十分難得。
眾人見了都有些吃驚,這樣的人參在外頭可是有錢都沒處尋的,賈府先前光景好的時候這也不算什麼,如今卻是難得了。
又見王珣今日穿著件朱紅色暗紋長袍,外罩石青色倭緞排穗褂,足蹬青緞皂靴,眉目俊秀,氣度清朗超逸,通身的氣度比大家公子也不差什麼,不禁暗暗歎息,當初賈家赫赫揚揚,王家窮的上門打秋風,如今眼看著王家蒸蒸日上,他們家卻衰敗至此,兩家竟是掉了個個兒。
賈母見王珣如今貼心,還孝敬了這許多珍貴藥材,不禁暗暗一歎,當初不過是惜才之心才多幫襯了些,誰能想到到頭來卻是這個孩子最有出息,又這般知恩圖報,微笑點頭道:“好孩子,難為你記掛著,今日的東西我便收下了,日後卻不許再破費了,閒了來坐坐便是。”
王珣見賈母雙鬢斑白,神衰氣弱,心下也有些發酸,忙答應了。
閒話了一回,王珣見賈母神色疲倦,忙告退了,從賈母上房出來,便欲去瀟湘館看望黛玉,一進大觀園,卻發現不過數月不見,園中景致寥落,花草荒疏,再無昔日熱鬨繁華之感。
原來舊年迎春出閣,探春和親,湘雲日前也回家備嫁,寶釵寶琴搬了出去,姊妹們走的走,嫁的嫁,大觀園如今隻李紈母子並寶玉,黛玉,惜春幾人居住,漸漸寥落下來。
王珣見狀,心下不禁暗暗歎息,真真是物是人非。
正出神,卻遇上幾個丫鬟仆婦簇擁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迎麵走來,不是彆人,卻是巧姐。
隻見她一身桃花緙絲百蝶穿花小襖,湖綠撒花百褶裙,胸前掛著一個赤金累絲盤螭攢珠項圈,越發顯得眉目精致,粉妝玉琢,隻是雙眉微蹙,似有鬱色。
巧姐見到王珣,當即站住腳,笑著見了禮,道:“珣大哥,今兒怎麼過來了?青姐姐沒一道來嗎?”
自從當初青兒來府裡,巧姐便與青兒成了好姊妹,兩人雖差了好幾歲,卻無話不談,十分投契。
王珣應了一聲,笑道:“今日休沐,來看看姐姐,也給老太太太太請安,不過姐姐今日出門赴宴去了,不曾來,巧妹妹這是打哪兒去?”
巧姐聽了不免有些失望,道:“大娘病了,我媽叫我給大娘送些東西去。”
王珣聞言一怔,方道:“既如此,勞煩妹妹代我給大奶奶問個安,我就不過去了。”
他這幾年忙著讀書,初時與賈蘭還時常通信,隻是兩人功課相差越來越大,見麵的時候又不多,漸漸便疏遠了,況且他年紀漸長,也不便往李紈那裡去。
巧姐生性聰明,心下也明白,笑著答應了一聲,又說了幾句話,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