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醫院的私人病房。
晌午的陽光明豔, 天氣正好,病房裡的窗簾卻拉的嚴實,光線昏暗沉鬱。
韓昭忍著劇痛半伏在床下, 目光警惕望著緊閉的房門,門後用衣櫃和椅子頂住, 他仍舊很擔心,“鬼”的力量力大無窮, 要想進來誰也攔不住。
恐懼像芽的種子一樣在內心滋生。
在溫故事之前,韓昭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可是溫故的狀況,除了被鬼附身, 他在不到第二答案。
剛才“溫故”在病房裡,靜靜審視他, 眼神沒有任何的情緒,卻給人一種沉甸甸的壓迫, 壓得韓昭抬不起頭。
韓昭緊緊抓著病服的袖子, 捏的袖口褶皺, “鬼”實在太厲害了!
竟然算到他請了雪龍王來捉鬼,用鬼術迷惑了雪龍王, 騙雪龍王帶他來到醫院,用種辦法來警告他不要多管閒事嗎?
能用邪術控製雪龍王的鬼……
韓昭驟然麵色蒼白, 除了陳總,沒有人相信他的話, 他的主治醫生說他精神分裂了,看見的是幻象,即便骨折的傷痊愈,也不建議他出院。
現在韓昭連病房門不敢出, 他覺隨處有一雙陰森的眼睛,正在背後注視著他。
韓昭不敢再想溫故了,恐懼淹沒了有情緒,他把手機裡和溫故的合影刪除了,一旦看見溫故的臉,刺骨的寒意內心湧起。
簡稱,溫故恐懼症。
……
水鏡峰的後山深處,一條蜿蜒流淌的清澈小溪邊,並排坐著兩人影。
鏡非明赤露的足踝垂在溪流裡,姿態鬆弛仰躺,半枕著手肘,白像絲滑緞子一樣在身下鋪開,一手端著碧玉的酒蠱,時不時愜意嘗一口。
溫故局促抱住膝蓋,夾雜草木香味的涼風拂過臉頰,舒適宜人,“方真漂亮,你是怎麼找的的?”
“剛才我說到哪兒了?”
鏡非明抹抹嘴角的酒漬,半醉不醉望著溫故。
溫故認真回想,“說到紫衣真君在北華州以一敵百,英姿勃勃,威風八麵。”
“嗯……時候他剛剛三百歲,滿座衣冠皆勝雪,儘是當修真界的前輩,時的玄月宗不見經傳,幫頭仗勢欺人,紫衣真君用一把流離劍,殺進北華州中直搗黃龍,一劍既出動九州,此一戰成,因他日身穿紫衣……”
“正道上的人送他一雅號,紫衣真人。”
鏡非明的目光上移,銜著一抹很淺的笑容。
溫故聽故事聽得入迷,輕聲歎道:“紫衣真君可真厲害。”
鏡非明輕哼一聲,半撐著手臂坐起來,瞧著溫故崇拜的神色,“厲害的在後麵呢,極天魔君手中有一樣法寶,為“相思”,用六位至親的血,和一顆愛者之心融合而成,此物奇香無比……”
“太變態吧!”
溫故被嚇得不輕,尖銳清晰的喉結滾動,清亮的眼底閃動畏懼。
鏡非明笑了,果然和自己的症狀一模一樣,犯病的時候連自己的爹不記得了。
“種香味有助煉製者修為大步提升,但若是旁人聞到,會身生出紅豆一般的瘡疤,身疼痛難忍,直到慘死為止。”
溫故不由自主抿抿嘴唇,緩解心裡的恐懼,小聲說:“你彆再說了。”
“我還沒說完呢!”
鏡非明白他一眼幅慫包樣,不以為意道:“相思厲害的一作用,便是煉製者若殺了道修,相思可以將修為吸取到煉製者身上,殺人越多,相思就能讓煉製者越強。”
“你為麼還說?”溫故不滿咕噥,他站起身,想遠遠離開鏡非明。
突然,鏡非明手腕翻轉,一股綿軟卻不容抵抗的力道壓在溫故的肩頭,直壓得躬著背,不得不重新坐下。
“我還沒說完,你不準走。”
溫故很生氣,欺負他不會法術,他伸出手堵住耳朵孔,“你說,你說,你說儘情。”
鏡非明挑起一側眉頭,用了心音之術,聲音直接傳到溫故耳朵裡,“極天魔君為“相思”殺人無數,魔修一時如日中天,紫衣真君替天行道,與極天魔君大戰三日,終用流離劍擊碎了魔君的“相思”,魔君身負重傷,帶著人馬倉皇而逃。”
溫故依舊堵著耳朵,不興說:“我不喜歡聽一段。”
“你想聽麼?”鏡非明晃晃空蕩蕩酒蠱,心不在焉說:“紫衣真君還有很多事情,我忘了。”
溫故嗅到低落情緒,往他身邊挪了挪,“說說流離劍吧?紫衣真君的劍一定很厲害吧?”
“流離劍?”
鏡非明半睜著眼睛,手臂後伸在背上虛摸了一把,麼沒有,他驀然低笑一聲,“我記得他彈劍作歌,縱情山水,至於劍是怎麼毀的,我……忘了。”
為麼要和溫故說些呢?
如果他不說,待他燈儘油枯之後,上的人提起紫衣真君,會想到渡劫失敗,鬱鬱而終的人,而不是曾經仗劍天涯,縱橫四海的年英雄。
如果不說,不止人會忘記,就連他會忘記自己是誰。
溫故堵耳朵的手放下來,輕聲細氣說:“忘了就忘了,也不是麼重要的事,你彆難過。”
“我何時難過了?”
鏡非明唇角揚起,不以為意笑出聲,“你呆頭呆腦的,修為又停滯不前,我是何等人?需要你來安慰我?”
“我怎麼呆頭呆腦的?”溫故不服氣,元九淵說了,他很聰慧的。
鏡非明瞧著他認真計較的模樣,將酒蠱隨意拋進溪流裡,隨著溪流飄蕩而去,“你先管好自己吧。”
天下第一宗門的掌門人紫衣真君,當修為強之人,門下的弟子出類拔萃,皆是一時顯赫的英豪,仰慕他的人遍布九州,豈會需要一呆瓜的安慰?
是……自他一蹶不振之後,獨居水榭之中,不再管宗門的諸事,宗門裡開始勾心鬥角,幾徒弟黨同伐異,皆等著他死了之後,接過他的衣缽做掌門。
冠蓋滿天下,竟無一人是音。
鏡非明自嘲輕哧,百年之前渡劫失利,時他就該拔劍自刎,死得乾乾淨淨,而不是苟延殘喘,活得頹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