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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重城。
徐複站在宮殿前,雙手環抱銀製劍柄,麵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攔路大貓”。
溫故兩手把住費力寬敞的門扇,用身體堵住門不準徐複踏出一步,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浪蕩公子。
僵持了幾分鐘,良家婦女徐複垂下眼,語氣裡冷漠淡然:“師弟,你貴為魔尊,此番作為讓旁人看到怕是不妥。”
“這裡又沒有人。”
溫故探過臉去,漆黑深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徐複,“師兄,你為什麼躲著我?”
“你看錯了,我方才想起來有件東西忘在房中,並非躲著你。”徐複依舊不看他,盯視眼前一方地板。
溫故已經幾日沒有和元九淵互換身體,師父重真人在閉關,妙真經常和他一同閒談,卻從未見過留在魔宮中的徐複。
原以為徐複忙於要事,溫故並未深究,直到剛才他有件大事,想來找徐複,剛剛在長廊撞到徐複,還未來得及喊一聲“師兄”,徐複瞧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甚至還想關上門,將溫故隔絕在門外,一點都不想見到他的模樣。
溫故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又被徐複嫌惡了,無緣無故都不知道什麼地方惹到了徐複。
“哦……”
溫故拖長聲音,歪過脖子找個吃力的角度對上徐複低垂的眼睛,“我沒來找師兄,所以事師兄生氣了?”
徐複不自覺對上他透亮清明的雙眼,定了定心神道:“並非如此。”
溫故緩緩眨眨眼,“那是為什麼?”
“我說過了,我有件東西落在房中。”徐複一絲不苟地說道。
溫故明知故問:“什麼東西?”
不擅長說謊的徐複怔了一下,瞧見他眼底湧動狡黠的笑意,冷冷撇過頭說道:“魔尊今天好空閒,來捉弄我一個道修。”
果然是生氣了。
溫故雙手合十,修白的手指緊緊地扣在一起,故意可憐巴巴地說:“師兄師兄師兄,彆生我的氣,都是小九的錯,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徐複偏過臉,輕輕睨一眼他,稍稍揚起的唇角被他用力抿住,硬生生抑製住笑意,“小九,我沒有生氣。”
溫故開心地笑了一下,一側臉頰陷出很淺的梨渦,此刻若是元九淵,這笑意會沾著輕狂的邪氣,可是配上溫故無辜的眼神,乾淨的不像話。
徐複幾乎不敢看他,輕聲地說道:“我隻是……”
隻是心中有愧。
若不是他帶著小九師弟下山,便不會惹出這麼大的事,現如今小九師弟困在魔宮之中,皆是因他的一時疏忽大意。
那日他本想誠懇道歉,可小九師弟與重真人與妙真言談甚歡,卻他態度冷淡,他便已經知曉,小九師弟對他心中有恨。
這些日子他閉門不出,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內疚得喘不過來氣,時時刻刻在後悔當初的決定,若是能重來一次,即便他徐複身死,絕不會讓小九落入魔族的手中。
方才撞見溫故,他無顏見人,隻想與小九師弟從此再不相見,莫去給師弟添不痛快。
可未曾想到小九師弟已經揭過這一頁,絲毫不介意他的過失,還能耐著性子像以前一樣哄慰。
徐複如釋重負,長長吐出一口鬱積的氣,“你不怨我?”
溫故搖搖頭,語氣認真地說:“你是我最親最好的徐師兄,我乾嘛要怨你?”
最親最好的徐師兄,徐複咀嚼這幾個字,輕輕地笑了一聲,側過頭定定地望著他,“若我不止想做你師兄呢?”
什……什麼意思?
溫故眼睛睜得圓圓的,驚嚇來的太突然,茫然無措地怔住。
像個被突然奪走鬆球的小鬆鼠,徐複傾身一點一點拉近距離,近得幾乎能數得清溫故根根分明的睫毛,那眼睛漆黑的光圈漂亮明淨,他近乎沉溺在其中,鬼使神差般說道:“鴛不離鴦,鳳不離凰,若是假鳳虛凰亦能天長地久吧?”
不得不說,徐複生得俊秀端正,翩翩君子的模樣說起這般曖昧的言辭,有幾分異樣的吸引力,若是在之前,溫故的心臟砰砰亂跳,可現在他心有所屬,隻覺得——
元九淵的直覺太準了!
徐複果然有問題。
“師兄……”溫故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徐複赫然清醒,站直身體,悵然若失地一笑:“小九,我明白了,我會是你最親最好的徐師兄。”
溫故如臨大赦,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便在這裡體現了,不用他拒絕,隻是一個眼神的變化,徐複已經猜到他的態度,不至於說下去撕破了這張體麵的紙。
徐複短暫停頓一下,勉力維持笑意,“我還未問你,來找我作何?”
溫故取出袖中避雷針的設計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為師父的雷劫做了一個法器,現在已經做出來了,想請徐師兄施展雷電之法,測試一下此物。”
“玄鐵……錫礦……”
徐複默念出設計圖上的字,旋即猶豫斟酌言辭說道:“我知道你擔憂重真人渡劫之事,但還是要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彆在胡思亂想了。”
“……”
溫故就知道徐複也不會相信,認認真真地說:“是不是真的能避過雷陣,不如請師兄試試再做定奪。”
“若你想讓我試,我便試試。”徐複莫名溫柔順從。
溫故不敢對上他柔情的眼神,不由生出一個關於哲學的疑問。
徐複所喜歡的人是元九淵的身體,溫故的靈魂,那他到底喜歡是元九淵還是溫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