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太後 道玄 7039 字 4個月前

“什麼叫似乎啊?”孟摘月很著急地道,“這可是關乎本宮這金枝玉葉掉不掉葉子、斷不斷枝子的大事兒!”

鄭玉衡隻好道:“臣真的不清楚。”

孟摘月抬手抵唇,輕輕咬著指骨,愁得雙眉攏起,過了片刻,她好像下定決心了似的,道:“不行,我得進宮試探試探,鄭太醫,你跟本宮一起去吧,到時候萬一出了事,還能幫我說說情。”

說罷,她便很期許地望著這位“戰友”。

鄭玉衡心道,我能說得上什麼情?我今日的情狀,不讓娘娘厭惡,就已經是難得的幸事了。

他剛要推拒,轉念一想,自己要是跟公主一起進宮,娘娘就算是不悅,應當也不會不見他……太後慣會給人留餘地的,自己也好向她賠罪。

隻不過鄭玉衡雖然答應,但因男女之防,是萬萬不能跟公主同乘一座馬車的。他並非許祥那樣閹割過的內侍,所以孟摘月讓人牽了匹馬給他使。

鄭玉衡看起來清瘦,孟摘月還以為他的騎術未必好,事實卻並非如此。

鄭太醫收窄袖口,翻身上馬,雖然生疏了片刻,但還是看得出有不淺的功底,騎術相當好。

進宮路上,孟摘月忍不住撩起車簾,跟他閒聊道:“醫官裡少有會騎射的,想不到你駕馭得住這匹番馬,本宮原想讓人牽著的。”

鄭玉衡道:“君子六藝。”

孟摘月有些驚奇,不禁讚歎道:“若你是文官,明年圍場春獵的時候,你還能陪著皇兄去。”

鄭玉衡低低應下,不再作答。

孟摘月的馬車過了朱雀門,駛進宮道中走了大半程,到了不得騎馬駕車的地方,她便斂裙下車,接過婢女遞來的一件薄披,揮了揮手:“不用換輦,本宮還是走過去吧,我會暈輦的。”

隨侍眾人應了聲是。

然而就是這麼不湊巧。

孟摘月才跟鄭太醫走了沒幾步,就迎麵撞上禦駕。這條路無可躲避,龍輦遠遠地出現在拐角的另一邊,寬闊的宮道上再無旁人。

公主倒是很興奮,見皇兄似乎從慈寧宮出來,當即便要上前,結果一旁的小鄭太醫腳步不動,渾身好似定在了那兒,還如有實質地散發著一股很詭異的幽怨之氣。

她問:“怎麼了嗎?”

鄭玉衡摸了摸脖頸上的素巾,喉嚨一梗,道:“……下官畏見陛下。”

“他脾氣好著呢,有什麼可怕的。”公主理所當然地道。

剛說完,龍輦果然停在麵前,一身鮮亮華衣的孟誠從輦上下來,目光釘子一樣看了看鄭玉衡,又轉身望向皇妹,不留情麵地指著他道:“你怎麼能跟他走得近?他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

孟摘月愣了一下,迷茫地道:“他什麼人?這是母後的太醫。”

“此人性情不好,”孟誠覺得自己很有道理,“朕昨日才嘉獎了他,今日他就錯過了給母後請脈的時候,如此驕矜之人,不適宜陪伴母後。”

鄭玉衡忍了又忍,才沒張口跟他爭論。要不是孟誠一大早就來敗壞娘娘的興致,他都不會離開慈寧宮。

他緩了口氣,躬身道:“太後娘娘與陛下議政,臣不敢攪擾,才稍遲了時辰。”

孟誠見他謙和溫順,又被鄭玉衡的這副模樣掩飾了過去,正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的時候,猛地見到他手指上的紅痕。

他的直覺突地一跳,心裡都跟著慌了一下,轉過身審視著鄭玉衡,擺了擺手。

龍輦隨駕的眾人、以及陪伴公主的諸人,見此示意,全都各自退後,讓主子能有個清淨的說話地兒。

這些人退出二十步開外後,孟誠才逼近他麵前,冷冷地道:“彆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

鄭玉衡垂著眼,睫毛都不顫一下。

比起恩威深重的太後娘娘來說,新帝的氣勢還不足以令他懼,隻能讓鄭玉衡告誡自己要容忍。

他剛這麼告誡自己,就聽見孟誠說:“你要是敢侮辱朕的母後,朕遲早會宰了你。”

鄭玉衡抿了抿唇,沒有立即請罪求饒,隻是將頭壓得更低。

但他的脊柱卻是直的,像是一株壓不彎的鬆柏,甚至有一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烈性。

這氣質孟誠能看得出來,公主自然也能看出來,孟摘月心裡一抖,壞了,要出事,連忙湊上前來,擠進兩人中間,一會兒說:“皇兄,你講什麼呢?盈盈怎麼聽不懂呀?”

一會又說:“鄭太醫,這可是皇帝的示下,還不快叩謝教誨?”

孟誠麵色不定,他對鄭玉衡就是有一種堪稱默契的天然敵意,而且他能感覺到,這位掩藏自己的鄭太醫對他也一樣,兩人互相看不順眼,隻有在母後麵前能稍微緩和。

孟摘月看看這邊,又看看另一邊,好,皇兄繃著臉就算了,怎麼連脾氣好的“同盟”鄭太醫也跟著不言不語,又冷又倔。

孟誠見狀,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彆以為朕不敢殺你!彆以為你有幾分肖似父皇,就依仗生事,也不看你到底配不配!”

鄭玉衡還沒做聲,公主已經驚呆了,結結巴巴道:“像——像誰?父皇?誰告訴你的,商大伴?”

她不理朝政,自然不知道朝野中的幾位老臣都已經知曉了這件事,商愷作為皇帝的耳目,一經得知,自然會將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訴陛下。

鄭玉衡終於抬起眼,但卻沒有像孟誠想象的那樣趨炎附勢、告罪討饒,而是眉目端正,聲音清冷地道:“陛下以為,臣很願意跟前人相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