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太後 道玄 7343 字 9個月前

第48章

鄭玉衡在錦芳園的石桌邊等候。

宣都知陪同著他,一開始說了不少玩笑趣事,講著家人團圓、千裡共嬋娟的典,後來因要照料後省的事,惦念著那些入內內侍省的小太監們,鄭玉衡便請他先回去。

宣靖雲便將自己身側的兩個內侍留下,自己則折回了後省,跟他的徒弟熱鬨去了。

秋夜,明月皎皎,籠罩著朱牆碧瓦。

錦芳園裡栽培著新移植過來的各色樹木花草,眼前開得最盛的是一片金黃的菊花,鮮妍動人。

他穿薄了衣衫,有些發冷,視線垂著撥弄著空空酒杯,長夜漫漫,四下寂寥。

身旁伺候的兩個小內侍忽然道:“鄭大人……”

話沒全說出口,兩人便被擋了下去。鄭玉衡抬首,見到一片漆黑玄服上暗金的刺繡,繡圖精致繁複,一股馨煦的暖香從她的袖中拂落而出。

董靈鷲一手拉起他。

“娘娘,”鄭玉衡喚了一聲,見她身後除了瑞雪之外,竟無其他隨侍,“宮宴散了?”

董靈鷲道:“哀家不勝酒力,退席了。”

她說著,手指下滑,攏住鄭玉衡的腕,牽著他向另一邊走去。

這不是回慈寧宮的路,若在往日,她身邊前呼後擁,起碼要有三十多人跟隨,更有精銳的麒麟衛保護娘娘的千金玉體,但這個時候,太後娘娘居然將跟隨懿駕的人都屏退在錦芳園外。

鄭玉衡被她牽著手腕,跟隨董靈鷲的身影,一路走向錦芳園的一角——園內有一座三層的小木樓,曾經用於存放培養花卉的書籍,後來閒置了。

雖已閒置,小樓內卻安排了人時時打掃,潔淨不染纖塵,樓前有一個牌匾,上麵的字痕已經陳舊。

董靈鷲的鳳履踏上木樓的階梯。

在她身旁,瑞雪姑姑提著一盞琉璃蓮花燈,扶著太後娘娘的手臂,一邊盯著地麵,一邊跟小鄭大人道:“娘娘讓後宮的小主子們吵了許久,斷不明白她們之間的‘冤假錯案’,便先行退席了。”

董靈鷲道:“當著他的麵,你怎麼不說是哀家想他了?方才這嘴不還厲害得很嗎?”

李瑞雪道:“這可不行,讓小鄭大人聽了,又要恃寵而驕、心裡沒個章法,再惹出什麼事來,月婉得指著鼻子挑我的不是。”

董靈鷲會心微笑,道:“玉衡,她這女尚書做得還有兩副麵孔呢。”

鄭玉衡已經被“哀家想他了”這幾個字哄得有點恍惚,他心跳不已,目光很認真地落到她的手背上,低低道:“臣也……”

這思念之情含在舌尖上,繾綣悱惻,也就有點兒令人無法說出口。

年輕人的閾值是不一樣的,董靈鷲可以隨意提及,並且胸懷坦蕩,誠懇而且毫無芥蒂,但放到鄭玉衡身上,這是一種“突破”,一種將真心剖取的獻祭,沒辦法不重視起來。

在躊躇之間,董靈鷲已經將他帶到了小樓之上。

繞過屏風,裡頭正有女使熏香、煮酒,並放下糕點,對著瑞雪姑姑輕柔點頭,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去。

李瑞雪點上燭火,將燭台放到窗邊,昏黃的光芒充盈室內,隨後,她又起身打開銅栓。

除去禁錮,樓上的這一對雕花綠琉璃窗牖便向兩側敞開,外麵明月高懸,夜風徐徐,盛大的冷月清輝撲灑而來,一時間竟遮過了麵前的燭火。

鄭玉衡怔愣片刻,才發覺這小樓上是個賞月的絕好地點。

他良久才回過神來,一轉頭,對上溫柔的一雙眼。

董靈鷲在看著他。

“太後娘娘……”鄭玉衡道,“花好月圓,莫過於此。”

董靈鷲笑了笑,命瑞雪等人下去,隨後親自挽袖舀酒,將燙好的熱酒斟入杯中,問他:“有沒有想家?”

“想過的。”鄭玉衡如實答,“隻是想也無用。”

“好一個想也無用。”董靈鷲道,“無用之事,便不再牽念。這是最明白不過的止損法子,隻是世人總想不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鄭玉衡忍不住盯著她的側臉,心道,娘娘既然都清楚,為何還是百般牽念?

“所以,”董靈鷲微笑道,“及時行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鄭玉衡尚未悟透她說得“及時行樂”,便見到太後娘娘同樣給他斟了一杯酒,舉杯示意,一飲而儘。

貪歡放縱之事在她身上,哪怕隻有一刻光陰,也十分珍貴。

鄭玉衡極少見此情狀,不忍勸阻,乾脆陪她同飲。太後娘娘在宮宴上早就吃了兩盞酒,他暗地裡想,一定是娘娘會先醉,到時候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扶著她、照顧她了。

小鄭太醫的算盤打得劈啪響,眼神也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期待。

兩人賞月、飲酒、閒聊,清風徐來,不知不覺間便又過去了半個時辰。鄭玉衡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如今的猶疑不解,心道,這是什麼酒量?還是說娘娘已經醉了,是我沒看出來?

董靈鷲神色如初,口齒清楚,談笑溫柔,確實看不出醉的模樣。

她的本事就在這裡,隻要她不想醉,酒量便深不見底,倒是鄭玉衡陪她飲酒,臉色漸漸泛紅,神情中有兩分微醺的迷茫醉意。

董靈鷲話語一頓,注視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道:“玉衡?”

鄭玉衡有些遲鈍地答:“……臣在。”

董靈鷲道:“你好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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