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靈鷲指了指身前。
鄭玉衡又向前坐了坐,以為她要取蜜餞,全無防備,結果她的手越過蜜餞盒,一把抓住他本就鬆散的領子,拉進至麵前,一瞬封住他的呼吸。
他表情空白,愕然了幾息,隨後瞬間進入了之前的狀態,勾著她更進一步、更深地寵眷自己,她口中的苦味渡過來,竟然微妙地泛起令人失魂的甜。
簡直像是幻覺。
董靈鷲掐準分寸,適可而止,難免演變到不可收場的境地。她坐回去時,鄭玉衡仍是一臉失魂落魄,神思不屬,唇間紅潤得像是被狠狠折磨過一般。
她道:“是不是很苦?”
以向他表示這藥的難喝,她不愛喝情有可原。
鄭玉衡摸了摸嘴角,神情很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擠出來一句:“是……”
這種苦他還想多來幾次……
小太醫想了想,補充道:“但是,臣很能吃苦的。”
他向前蹭了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話在嘴邊,欲說還休,最後還是拋棄顏麵,小聲道:“再給……再給玉衡吃一口,可不可以?”
董靈鷲愣了一下。
她不太理解地看著他,琢磨了片刻,還是搖頭:“我不懂你……我真的有些不懂你。”
可能是他們兩人之間有一些年齡上的鴻溝吧。董靈鷲暫且把這種不解歸類於年齡隔閡。
她推開小鄭太醫,很快從私情當中抽離出去,起身去看折子了。
……
太後娘娘從寢殿離開後,自然有人挑燈侍奉,研墨添香。
小鄭太醫離開寢殿後,自然也會有人輪番教導,耳提麵命。
他捧著一本未編撰完的醫書,原本是坐在窗邊發呆,然而很快便被得知此事的月婉姑姑親自囑咐,經她翻來覆去地來回教導,讓鄭太醫適可而止,不要反而給娘娘添亂。
對著這位嚴謹的女尚書,鄭玉衡隻得連連稱是、謙遜學習而已。她說什麼,鄭玉衡隻要點頭即可。
月婉姑姑講到“萬事有分寸,不可超出分寸之外”時,鄭玉衡想得卻是怎麼勾引娘娘拋棄分寸、好好疼愛他,總之是口不對心的。
等到杜月婉走後,他才吐出一口氣,重新坐回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還沒捋清個頭緒,就聽到門聲又是一響。
鄭玉衡下意識地起身行禮,見是崔靈。
他在慈寧宮中,對各位女官雖然尊重友好,但礙於男女之防,隻能保持距離。但崔內人雖屬尚藥局女醫,可性格活潑外向,所以很多情報都是從她這兒得來的。
崔內人進了屋,先轉身把門關好,調過頭來端詳他,直把鄭玉衡打量地脊背發毛,她才嘖嘖有聲地讚歎:“鄭大人——您真是好大的膽子。”
鄭玉衡:“你說得我好像又犯事了一樣。”
崔內人抿唇一笑,道:“差不多吧。你當月婉姑姑為什麼專程罵你一遭?還不是你把娘娘的手腕都啃紅了,為娘娘挽袖時,不光是我,連其他的幾位侍書女史都看見了。”
鄭玉衡遲鈍地反應過來,想起她手上那個吻痕還沒消。
“我是奉瑞雪姑姑的命來的。”崔靈道,“姑姑叫我囑托你——往外露這樣的痕跡,跟作死沒什麼區彆,得虧今日看見的不是陛下,否則慈寧宮上下,都能吃小鄭大人餡兒的餃子了。”
鄭玉衡先是慚愧,覺得自己太過不周到了,以後一定要克製自己,旋即又想到自己表現得怎麼樣還未可知,究竟有沒有以後都在未知之數,神情又變了變。
他聽到最後,勉強打起精神,興致不高地回:“我不怕他。”
“那可是皇帝陛下。”崔靈道,“天底下沒有不怕的。”
鄭玉衡這個人偏偏很有反骨,孟誠越是橫戈阻攔、越是富有挑戰,他就越是堅持自己、蔑視對方,不由得想到:他是天下人的皇帝,我可以叫他陛下,但我們各論各的,按照我跟娘娘的關係,他是可以叫我一聲……
最後這兩個字掐死在腦海裡,免得不留神說出來。
鄭玉衡心理建設豐富,雖然想了這麼多,但還是發揮悍不畏死精神,很認真地回道:“那就讓他剁了我吧,我死也要死在娘娘身邊。”
崔靈道:“這可不興說的,喏,這個給你。”
她將一摞書放在案上。
鄭玉衡不明所以,正待詢問,便聽崔內人拍了拍手,順理成章道:“這是宮規。”
他問:“……都要看?”
“不是,”崔靈搖了搖頭,麵含笑意道,“都要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