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衡被撈進被子裡,周圍幾乎被她身上和寢殿內的熏香氣息包圍。他耳根一麻,感覺這股熱氣順著聽覺,仿佛一直鑽進骨頭縫隙裡、鑽進腦海裡。
董靈鷲抬起手,指尖觸碰著他的耳後。
“你……”鄭玉衡說了一個字,話語微頓,低聲道,“你知道我回來?”
董靈鷲閉著眼回複他:“猜的,也不確定。”
“不確定?不確定還等我?”鄭玉衡捕捉到了重點,甜膩膩地靠過去索吻,邊蹭她邊小聲道,“你就是太含蓄了,有什麼話都不直說,沒關係,檀娘就算不說,我也知道檀娘對我是特彆的,你可喜歡我了。”
董靈鷲笑了笑,手指勾著他的領子,說:“都被鎖起來了還這麼不老實?好色的采花賊。”
鄭玉衡還未回答,她的手就碰到了對方的手腕。腕骨已經被冰冷的鎖鏈磨出了紅痕,她的手指輕微轉動,沿著脈搏內側撫過去,觸到被磨破皮的鮮紅嫩肉。
鄭玉衡輕輕嘶了一聲,隨後便忍住沒出聲。
董靈鷲的手停在他破皮的傷口上,思索著道:“這樣下去……鞫問審訊你的時間要是拖得太久,你這手恐怕又要受苦了。”
他的手常常受苦,上一次負責糧草督運時到了北疆,先是被韁繩磨破皮,而後又被刺殺,那雙手回宮養了不知多久才養回來,新長出來的皮肉又嬌又嫩,這回又趕上這件事。
鄭玉衡道:“無礙的,我沒事……我、我想你想得睡不著。”
他委委屈屈,泛著可憐地說道。
董靈鷲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她道:“嗯……我知道,你彆的都好,就這一點怪沒出息的。”
鄭玉衡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親了親,他柔軟的唇貼到她的指尖上,聞言也沒反駁,而是探出舌尖,小口小口地舔著。
董靈鷲壓住他的舌,摩挲著整齊素齒中一邊的小尖牙,輕輕道:“看來都是我的錯了,我這是把你養成了什麼習慣?”
鄭玉衡有太多次舔舔她的經曆了,董靈鷲在他麵前就像是散發著芬芳味道的一塊甜滋滋的糕點,他用這樣的舉動來壓製心中波動的欲望,就像是小動物似的用犬牙輕咬她,博取她的注意力和憐惜。
董靈鷲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檀娘沒有錯。”他說,然後翻過身,手臂撐在兩側,沒有壓在她身上,但氣息逼得極近,“都是我的錯,但是……事急從權,時間緊急,我們開始吧。”
董靈鷲眨了下眼,明知故問:“什麼開始吧?”
鄭玉衡不相信她不明白,有點著急地跟她撒嬌,見董靈鷲無動於衷,忽然鑽進被子下麵,張口咬住了她身前鬆散係著的衣帶。
寢衣鬆軟,衣帶也是一個便於扯開的活結,分明如此黑暗,他還能扯開係帶。
衣物窸窸窣窣地摩擦,董靈鷲一開始不明所以,然後身軀忽然繃緊,手伸下去抓住他的頭發,對方的簪子被碰掉在一旁,她的手指穿入他的發間,原本還寬鬆地穿過,而後猛地繃直握緊。
董靈鷲壓著聲音,說:“……彆胡鬨。再舔我就踹你了。”
床帳內衣料簌簌磨動,小鄭大人從漆黑的被窩裡爬上來,展臂抱住她,一臉無辜地看過去。
董靈鷲這才鬆開了手。
“我可是越來越管不了你了。”她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還以為你半夜三更爬進慈寧宮,是為了跟我商討眼前的困境,沒想到你就是來作死來了,真是把你寵慣得太久了,這幾年來在我這兒,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連頭發都沒多掉一根。”
鄭玉衡道:“我可沒有不聽話。”
董靈鷲往他嘴唇上看了一眼,道:“你這就是在不聽話。”
小鄭大人嘀嘀咕咕地道:“又不是沒有過……”
“嗯?”
“……當然都是我的錯,”他改口飛快,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被撫摸了幾下之後,眼睛安逸地閉起來,深深地呼吸,然後道,“陛下不讓我來見你……那個什麼邢文昌,還對我耀武揚威的,我真是可憐死了。”
董靈鷲道:“不讓你來,你不是也沒聽嗎?”
鄭玉衡不好意思地道:“我隻待一會兒,就很小一會兒。”
董靈鷲沒有戳穿他,捋了捋思路,跟他道:“我已經吩咐過蔣雲鶴了,他會妥善地對待你,雖然會有其他人陪審旁聽,但並不礙事,你隻要不被他們激怒,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此事自然能化大為小,化小為無。”
鄭玉衡點點頭。
董靈鷲繼續道:“想要不被擺布,那就得有不被擺布的力量。總有一天,你要代替朝中站著的某一位宰輔重臣,在大殷的政務堂上揮斥方遒,到那時候,就不會再有人拿你和我的事情來威脅你、挑戰你,他們不敢。”
鄭玉衡緊緊地抱著她,他吐出一口氣,低低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什麼都知道,偏偏在我麵前像孩子一樣。”董靈鷲笑了一聲,語氣溫和地道,“去給我倒杯茶。”
“好。”
鄭玉衡爬起來,他收攏了一下鎖鏈,起身點燈。
燈火盈盈亮起,映出他白皙的手腕,上麵已經被手鐐磨出一道深紅的傷痕。鄭玉衡沒有注意,而是將茶壺裡尚溫熱的水倒進杯盞裡,轉而走回榻邊。
他的每一步行動,都會響起鎖鏈交響的動靜,碎響冷冽而又沉悶。鄭玉衡一抬頭,看見董靈鷲披著長發、倚在床頭望了過來。
在一盞如豆的燈火之下,暖黃的火光透過燈紗,映在她線條柔和的眉目之間,兩人視線交彙的刹那,就仿佛是一卷朦朧模糊、上了年代的一卷古畫,她坐在燈下與畫中,被他的視線驚得波瀾微動。
鄭玉衡的心像是被輕輕敲擊了一下,裡麵盈著滿滿的水波,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如果這不是在深宮當中……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