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135章(1 / 2)

太後 道玄 8132 字 9個月前

上元節一過,調任鄭玉衡的旨意下達朝中,隻留一月時間交接事務,隨後便正式進入戶部。

像他這麼頻繁升調、年紀輕輕便經曆豐富的人,就是從本朝開辟以來數到今日,也實在數不出幾個。當此番上任之後,他的兩個身份也合二為一,有孟誠親自“泄露”,將他的身份回歸正統、有切實可查的族譜根基做底,這也是合了上次調查鄭玉衡的結果,讓他更為合乎禮法。

太醫院明麵上是銷去了這個醫官的名字,但此時此刻,他其實也不需要什麼醫官身份做遮掩,就像是一副牌推倒在了桌麵上,再也不是摸牌拚湊的時候,算得上是其勢已成。

北風歇去,春意已露。

董靈鷲親自送慕雪華出京,連同孟慎夫婦及小世子,麒麟衛分並兩列,送王府之人出京、回返封地。

慕雪華臨走之時,跟太後長談了數日,然而到了今日回轉之時,還是不禁淚沾襟袖,依依回首,長歎說:“彆後不知何時見,請您保重。”

董靈鷲凝望著她,輕輕道:“去吧……你也保重。”

慕雪華忍淚轉身。

車列如蟻遠去,董靈鷲望著馬蹄踏起的塵煙,抬手揉了揉指節,似乎也感覺到初春的冷意。

趙清給她攏了攏披風,換了手爐遞去。

董靈鷲道:“這兩年……過得仿佛一年快過一年了。”

趙清的手一頓。

“清兒,宣靖雲已去請皇帝了麼?”

“都知已經過去了。”趙清回道,“娘娘,我們也回去吧。”

等到董靈鷲回慈寧宮時,孟誠已經在宮內等候,見到她的身影,連忙快步迎上來,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說罷便將董靈鷲迎進去,親手卸去了她身上沾著冷意的披風。

兩人在暖爐棋枰邊對坐,這局殘棋是董靈鷲昨夜跟鄭玉衡下的。孟誠一坐下,便有知情識趣的女使上前扯下棋盤,呈上兩盞熱茶。

不及喝茶,孟誠便問:“母後尋兒臣是何事?”

董靈鷲覺得他心中已有成算,八成猜到了一些,才問得這麼急:“此前已跟你說過了。”

“母後……”

“我想暫時去行宮住。”她道,“散散心。”

孟誠明顯有些不安——因為她嘴上說暫時去行宮,實際上這個暫時的時間卻不確定,就如同朝中大人們所擔憂的那樣,有“棄朝隱世”之疑,即便不如此,起碼有一段時間,他不管什麼事都要自己做決定了。

行宮雖不遠,但要每日在紫微宮、行宮之間折返,那也有些癡人說夢。就算孟誠此刻已經長進,也難免有些心下不定之意。

但董靈鷲這麼說,便不是在商討,隻是告訴他一聲。

與其說是散心,不如說,這也是給孟誠的一種考驗。

“你不必勸我,”她一句話將孟誠剛打好的腹稿攔在肚子裡,隨後又頓了頓,道,“這件事我已考慮好了,若隻是通知你,不必找你麵議。但有件事……哀家不得不尋皇帝麵議。”

她轉頭向趙清看了一眼,趙女使立即會意,退後幾步,將皇帝身邊的近侍、慈寧宮值守的女使們全部帶了出去,珠簾動蕩聲停歇,眼前四遭,就隻剩下她跟孟誠兩人。

小皇帝不知是何事,見此情態,頗有些緊張。

“待我百年之後……”她斟酌著道,“你讓鄭鈞之去守皇陵。”

孟誠頓時怔住。

他雖然不夠聰明,但也能品得出母後培養鄭鈞之的意思,這不就是給他用的嗎?何況此人雖然常常令人生氣,但確實是忠誠不疑之臣,孟誠的芥蒂幾乎已經完全消除,按照正常情況下,那時候正是鄭鈞之在朝中成為宰輔相公、一人之下的時候,母後又怎麼舍得斷送他的大好前程呢?

孟誠目露不解,思索著道:“母後,這是不是有些……”

“是哀家錯估了他,”董靈鷲喝了口茶,垂眸道,“若不如此,恐怕你就要見到你的愛臣去偷偷挖皇陵,鑽進我跟你爹的墓中了。”

孟誠瞠目結舌、更加茫然。

“哀家玩笑的。”董靈鷲道,“但你要聽母後所言,我會提前寫一道遺旨,交到你的手中,到時你親自給他看……或可無恙。”

孟誠一時竟然不知道她說得是真是假,這玩笑也開得太離奇了,他反應了片刻,才頷首應道:“兒臣明白了。”

“還有……”董靈鷲支著下頷,似乎一邊思索,一邊跟他道,“隻讓他一個人守靈就夠了,除了祭祀大典外,你平常不要去探望、也不必祭拜,讓他自己安安靜靜的。”

孟誠道:“這是不是……太殘忍冷酷了。”

董靈鷲笑了笑,道:“殘忍冷酷?”然後又自言自語,喃喃著重複,“誰讓我就是這樣一個殘忍冷酷之人呢。”

而後她又說:“你不明白,鈞之乃是外甜內苦之心,不這樣做,他更會自苦的。”

孟誠聽得略感玄奇,想到鄭玉衡麵對自己時的鮮活和言辭犀利,雖不能領悟,但也一一記下來了。

董靈鷲複又問了通海定稅之事,將朝中諸多內務一一考較一遍,隨後才放小皇帝回去,並且定下了去坤寧行宮小住的日子。

出了正月,皇太後懿駕出宮,到國寺祈福上香,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而後於坤寧行宮小住。

孟誠都不能及時求問,那就代表著擅長翻牆爬床的小鄭大人也不能日日跑來,而是被朝務拖住了。但他卻明白董靈鷲是真的來討清淨自在的,來修身養性的。比起他的思念來說,要是檀娘能夠因此敞開心胸,豁達了悟,那這就是離開深宮囚籠的好處,是無數湯藥難以達到的。

正是因為鄭玉衡對她有這種彆樣理解,所以才覺得她能夠下定決心出宮,能夠放下一切換一處天地彆居,是極為罕見的幸事。所以他表現得倒跟小皇帝想得不一樣——沒作沒鬨、也沒有魂不守舍,反而工作效率提升了大半,從早到晚好像都不覺得忙似的,明明都腳不沾地了,還能在深夜得空把孟誠薅起來——問蒼生之計。

孟誠頭昏腦漲,想起上次把他薅起來的事情,深覺這真是一種報複。但對方督促自己勤於國政,這又不是壞事,隻得被迫開始了他繼位以來最忙碌的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當中,沒有母後安撫……或者說失去了壓製的鄭玉衡,那股工作狂和強迫症的勁頭,不僅讓孟誠受不了,朝臣百官也刮目相待、另眼相看,連原本想為難為難這位新上司的戶部群臣,也跟著頭皮發麻,目瞪口呆,徹底像個鵪鶉似的縮頭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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