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詞衣服穿多了,他拉開外套拉鏈,坐在公交車後排。
昨晚虞尋知道他在給劉家宇講題之後,就沒再打擾過他。
一早,雲詞主動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吃早飯嗎。”電話接通後,他問。
虞尋剛起床,正單手拿著手機,在鋪床,他聲音聽起來有點困倦,背景音裡還有羅四方他們的聲音:“約完會了,那小屁孩走了?”
雲詞:“……”
他沒想到虞尋還記著這茬:“誰跟他約會,就是補課。”
虞尋緊接著又甩過來一句:“還知道給我打電話。”
雲詞:“晚上你在睡覺。”
這人晚上在睡覺,他不想打擾他。從邏輯上來說非常正常。
虞尋總能找到很多與眾不同的角度,他鋪完床,把手機拿得離自己更近了一點,聲音清晰地傳過來:“所以,不打擾是你最後的溫柔?”
“……”
虞尋開完玩笑,雲詞還沒接話,下一句話被羅四方接上了,羅四方:“我操,你跟誰打電話,聊這麼曖昧,你有情況啊。”
虞尋反問:“你說呢。”
羅四方:“……”
人家打電話,他也不便多插話。而且以虞尋這張臉,就是一天換十個曖昧對象都正常。他隻是在心底不斷腹誹,也不知道這情況什麼時候開始的,電話對麵這人他認不認識。
羅四方壓根想不到,電話對麵這人他不僅認識,還很熟。
虞尋拉開陽台門,去陽台繼續講電話。
雲詞在電話那頭,很不熟練地“哄”他:“不想你晚上睡不好。”
虞尋這回很好哄,接著兩人又聊了會兒家常話。
虞尋說:“他去網吧乾什麼。”
雲詞:“傻逼,青春期。”
虞尋:“上網沒錢,他朋友呢。”
雲詞:“手機被教導主任收了,聯係不上。”
“?”虞尋重複,“教導主任。”
雲詞“嗯”了一聲:“嚴躍。”
“……”
雲詞又說:“對了,網吧老板還問你了。”
他沒具體說問什麼,虞尋那邊還是那副若無其事的語氣:“問我也很正常。像我這麼帥,還經常光顧他生意的男高中生,確實不多見。”
“……”
這要擱以前,雲詞就想掛電話了。
但昨晚聽見網吧老板說的那段話,他透過那層遮掩住的、無所謂的語氣,窺見了另一些鮮為人知的東西。
“食堂見,”掛電話前,雲詞說,“男朋友。”
-
南大食堂。
供應早餐的窗口並不多,有大半窗口關著,剩下一樓開著幾家包子鋪,豆漿店,還有雜糧煎餅之類的。
虞尋發現雲詞出去了一晚,早上回來對他的態度有微妙的轉變。
不僅在電話裡耐著性子哄他。
約他吃飯。
甚至見了麵之後,此時此刻,還用毛巾擦了手,在給他剝雞蛋。仿佛他是個什麼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樣。
雲詞剝完蛋殼,把水煮蛋放在虞尋餐盤裡。
但虞尋沒動筷子。
這人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忽然往後仰,半真半假地來了一句:“手腕有點不舒服,突然拿不動筷子了。”
雲詞沒有一秒遲疑。
他從虞尋碗裡勺了一口粥,遞到他嘴邊。
虞尋:“……”
雲詞淡淡地催促:“吃啊。”
虞尋極其遲緩地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昨晚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
虞尋:“比如說,昨晚那小屁孩跟你表白了?還是網吧太冷,他靠著你睡覺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雲詞放下勺子,看著他。
他想說“隻是很心疼你”。
但是這種話,很難說出口。
虞尋也沒有特意聊過自己高中時候的事情,或許出於某種自尊心,也可能單純不想提那些。
雲詞那句“心疼”在心底輾轉幾番,最後變成一句:“沒什麼。”
“就是覺得,”他繼續說下去,“當初可以對你好一點。”
比如少說點針鋒相對的話。
少做點針對這人的傻缺事。
虞尋倒是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太對,反駁說:“說什麼傻話。”
食堂人多,嘈雜聲裡,這人散漫的聲音響起:“當初也沒有對我不好。”
從遇見第一秒開始,這人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他頓了一下,又說:“彆誤會,不是什麼人,都能當我‘對手’的。”
這兩個人麵對麵在食堂約著會。
另一邊,流子和李言捧著剛打的飯盒,兩撥人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三秒後,他倆不約而同往反方向走,當沒看見自己大哥就坐前麵,也沒有要上去打招呼的意思,並且把身邊的兄弟也一塊兒薅走了:“走,去另那邊吃。”
有兄弟微弱抗議:“可那邊人多,沒位置啊流哥。”
“人多吃飯才熱鬨,沒位置就分開坐!”流子隔空想踹他一腳,於是踹空氣意思意思,示意他趕緊走,“是不是男人?吃個飯還非要坐一塊兒。”
“……”
李言這邊,也有兄弟問他:“言哥,我們為什麼不坐前麵,流子他們也往後麵去了,我們這不是跟他們撞上了嗎。”
李言直接敲了一下對方的頭:“就是因為流子他們過去了,我們才更要過去,難道要搞得我們怕他們一樣?”
“好像有道理。”
“……”
吃飯間隙,虞尋手機響了兩次。
他吃完放下筷子,瞥了一眼。
聯係人備注是:【嚴老師】。
自從虞尋意外接了雲詞電話
後,嚴躍可能是覺得自己對這位學生這陣子缺少關心,於是增加了聯係的頻率。
嚴老師:[最近還好吧?]
嚴老師:[還是那句老話。有什麼學習上,或者生活上的問題,隨時可以找我。]
與此同時,西高辦公室裡。
高中和大學校園環境截然不同,課間,學生在走廊上串班聊天,還有男生運著籃球下樓去小賣部買東西吃。
所有人都還穿著校服。
嚴躍在這個環境裡待了快二十年,送走了太多屆學生。也包括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