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著,顯示通話人和通話時間。
他爸,嚴躍。
西高教導主任。虞尋曾經的老師。
橫在他們兩個麵前的關係有點複雜。
虞尋偶爾會對著書架上,嚴躍開學時讓雲詞送過來的那套書,心底隱約閃過某些念頭。他追雲詞,雲詞喜歡上他,嚴躍會怎麼想。
……
雲詞愣了下,也有點意外。
虞尋難得緊張,解釋說:“拿錯手機,誤接了。”
他又補了句,“之前錄過指紋。”
雲詞隻是愣了那一下,然後看了眼手機上的通話時間,表示自己知道了。
虞尋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平淡:“沒了?”
雲詞:“什麼。”
虞尋說:“反應。”
他仔細觀察雲詞的神色,發現在他臉上確實看不到更多,於是又強調說:“我剛不小心接了你爸電話,他以為我們在宿舍。”
雲詞很快反應過來虞尋在緊張什麼。
他沒說話,隻是往前走了幾步,走到虞尋麵前,然後俯身,以一種略帶壓迫性的姿勢靠近他——距離突然間被拉得極近。
剛才衝涼的時候,他原本已經吹乾的頭發又被打濕了,碎發貼在額前,顏色被浸得更深,濃墨似的,和瞳孔顏色相近。
“你以為,我和你表白的時候,”雲詞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難道什麼都沒想嗎。”
這句話把虞尋所有情緒都撫平了。
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想什麼了。”
雲詞:“想老嚴反對怎麼辦。”
虞尋“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雲詞說:“私奔,淪落街頭。”
虞尋接過這話,順著他往下說:“私奔去哪兒。”
“哪裡都行。”
“行啊,”虞尋因為這句玩笑話,順勢往後倒,像是被他撲倒在床上一樣,“反正有你,去哪兒都行。”
玩笑開過後。
雲詞語調下壓,又極度認真地說:“無論是什麼反應,他最後一定會同意。”
“?”
他這句話說得突然,虞尋一下沒反應過來。
天花板上吊燈燈光眩暈,虞尋看著雲詞,少年臉部輪廓被光線暈開,耀眼得不可思議。緊接著,他聽見雲詞的聲音再度響起,在他耳邊很淡、但卻有力:“因為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你是最好的那個。”
-
退房後,雲詞回宿舍給嚴躍回電話。
電話裡,必不可免地提到了剛才誤接電話的某個人。
嚴躍先是問了一通他最近的學習情況,算是給彼此一個台階,把假期時候那次關於家教和後續比賽的事掀了過去,然後話題扯開:“聽高老師說,你和虞尋最近關係不錯?”
雲詞“嗯”了一聲,沒有否認。
他甚至加強了這個“
不錯”的概念:“關係很好。”
嚴躍:“以前在西高的時候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雲詞說:“突然發現他這個人不錯。”
嚴躍聽見電話另一頭傳過來的聲音變得很嘈雜,有男生在打遊戲的聲音,室友說話聲,和剛才的背景音完全不同,他愣了一下,問:“你室友都回來了?”
雲詞:“都在。”
他頓了下又說,“虞尋去店裡了。”
嚴躍對虞尋的事情也很了解:“打工啊。”他想著虞尋家裡情況變好了,但可能也沒有太好。
平時他很少對人說虞尋的家事,加之自己最親近的兒子平時也和這位同學關係不好,現在兩人關係好了,嚴躍感慨著多說了幾句:“他也不容易,高中的時候他姑姑姑父鬨成那個樣子……”
雲詞捕捉到關鍵詞:“姑父?”
他上次隻見過虞尋他姑姑,並不記得還有姑父這號人。
……
不,好像是有的。
在很遙遠的那段記憶裡,他報警那天,警察抓走的那個男人。
他對那個男人印象很模糊,印象裡臉有點方,整個人很潦草,不修邊幅,個子也不高,穿一身半舊的臟衣服。
他聲音很響,很胡攪蠻纏的架勢。
而且當街拖拽女人的時候,嘴裡也說這女人是他“婆娘”。
雲詞隻想到這些,嚴躍卻沒有再說了:“平時多互相關照關照總沒錯,你們同專業,有什麼學習上的問題也可以請教他。”
嚴躍沒察覺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也沒主動說,找不到時機。話說到這裡就結束了。
【通話結束。】
雲詞站在陽台,想著嚴躍說的那句話走了會兒神。
過了會兒,手機震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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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尋的報備照片裡,流子也入了鏡,他手裡搬著東西,木著臉看鏡頭,眼神裡洶湧的崩潰藏都藏不住。
yc:[流子怎麼這個表情。]
店裡。虞尋完全沒有管流子死活,自拍的時候拉著他直接拍了一張。
半晌,他回:[不知道。可能單身,嫉妒。]
同時,手機響起來,是一通陌生電話。
雲詞一般沒有接這種陌生電話的習慣,但掛了一次,對方又打了一次。
接起後,是劉家宇的聲音,他在電話裡大喊:“我操,老師,救命!”
雲詞:“?”
劉家宇那邊聲音很亂,並伴隨著身邊人的催促,這個人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耳熟:“快點的,手機話費可不便宜。”
劉家宇喊著“彆催,等我朋友過來給你交十倍的話費”,然後又湊近手機說:“我現在在網吧,西高附近那個黑網吧,你知道的吧,帶點錢來救我。”
到底比這小屁孩多吃幾年飯,雲詞一下就聽出來這是犯事兒了:“沒錢。”
劉家宇:“?”
劉家宇:“你
一節課四百塊,你沒錢,你錢呢???”
雲詞隨口扯:“談戀愛,花了。”
劉家宇暴躁且絕望:“你戀愛腦啊!”
雲詞“嗯”了一聲:“恭喜猜對。”
“……”
劉家宇在網吧大廳,以為雲詞這是拒絕來“救”他的意思,正要氣餒,又聽他這位校草榜榜一家教帥哥說:“等著。”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雲詞和他這位學生在網吧排排坐。
劉家宇身上還穿著那套熟悉的西高校服,耳朵上不羈的耳釘已經摘了,他開始痛罵此次讓他不得不在網吧深陷困頓的罪魁禍首:“他有病。”
雲詞坐他邊上,點開一局遊戲,敷衍:“嗯。”
劉家宇:“傻逼!”
雲詞:“哦。”
劉家宇說到重點:“嚴躍管那麼寬乾什麼,我打耳洞關他什麼事,我上課玩手機也要沒收,我現在手機都沒了,隻能跑來上網,還沒帶錢。”
“……”
雲詞聽到自己老爸名字的瞬間,打起了點精神,沒再繼續敷衍回應。
劉家宇說著說著,還非要尋求認同,看向雲詞:“你說怎麼會有這種人???”
他嘴裡的這種人的親兒子:“……”
雲詞轉移話題:“所以這就是你不回消息的理由?”
劉家宇:“昂。我手機被收了。”
雲詞清楚嚴躍的行事風格,一般情況下不會無緣無故收學生手機,於是隨口問:“你上課拿手機乾什麼了。”
劉家宇言之鑿鑿:“我上課沒玩手機。”
“?”
“我是課間拍英語老師醜照,做成表情包,發在班級群裡。”
“……”
原來嚴躍以前就是這樣看他們這群小屁孩的嗎,雲詞有點頭疼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