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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沉默

鬱辛的狀態顯然不對, 傅恒郢見此不可能再繼續停留,連一句告彆都沒說,就迅速帶著鬱辛離開。

鬱幸跟上來的時候,傅恒郢正打開車門讓鬱辛上車。

“我哥怎麼了?”鬱幸說話有些喘, 顯然是跑過來的。

他從吃完飯以後就躲進了房間, 大概是聽到動靜才跟了出來。

“這應該問你母親。”傅恒郢話說得不客氣。

鬱幸擰了眉頭, 但卻不是因為傅恒郢的話, 而更像是因為自己的母親, “我服了,她又乾嘛?”

傅恒郢沒說話。

“不是我說, 鬱辛, 你還回來乾嘛?”鬱幸有些煩躁的摸了一把頭發,“我不是跟你說了沒事少回家嗎?來這找什麼罪受?”

“況且我之前問你,你不是說顧淮對你很好嗎?這次回來還換了個老公是怎麼回事?”鬱幸朝傅恒郢身側的鬱辛問道,他語氣很急, 還有些凶。

鬱辛狀態不好, 彆說現在, 就平時傅恒郢也不能容忍有人這樣與鬱辛說話。

“注意你說話的方式。”傅恒郢語氣不太好的對鬱幸說。

鬱幸也不知感受到了什麼,臉色一白, 看著傅恒郢退後兩步,有些倔強的說:“彆用你的信息素壓我, 我在和我哥說話。”

他雖這樣說, 但語氣還是和緩了些,對鬱辛說:“反正,我就是想問, 你就不能有骨氣一點不回這個家了嗎?”

話還是刺耳的, 扶著鬱辛的傅恒郢, 能明顯感覺到鬱辛的手僵了僵,他怕鬱幸有刺激到鬱辛,便讓鬱辛坐進了車內。

他輕聲對鬱辛說:“這裡讓我來解決,好嗎?”

鬱辛垂著眸子,眸子裡都沒有光了,緩了一會兒以後,點了點頭。

傅恒郢見此,關上車門,將鬱幸與鬱辛隔絕,再看向鬱幸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每個人成長經曆不同。”傅恒郢說,“你在父母的愛中長大,沒有經曆過你哥哥的經曆,就不要輕而易舉的說出你認為正確的建議,並且因為他沒做到就進行定義和批評。”

“有些事於你而言很簡單,因為你在愛的環境中長大,感受的一切,認知的所有,讓你有恃無恐。”傅恒郢說到這頓了頓,隨即說:“但你哥哥沒有。”

離開當然是最好的方式,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灑脫的說走就走。

傅恒郢當然有千百中方式讓鬱辛與父母不再見麵,但是他沒有那樣去做,一方麵是他遵從鬱辛的意願,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路要自己走,決定彆人當然都能做,但實施起來,卻是隻有當事人自己。

所以,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不要高高在上的去指點彆人如何,而應該站在彆人的角度,去想想,我該怎樣,才能正確的幫助到他。

鬱幸顯然沒料到傅恒郢會這樣說,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響才緩過來。

“那你不能讓他彆回家嗎?他回來你還跟著回來?”鬱幸說。

“我不會逼他做任何決定。”傅恒郢很淡定的回答。

決定回家的是鬱辛,哪怕傅恒郢知道,這個家根本沒有回的必要,傅恒郢也不會讓鬱辛不要回來。

鬱幸又愣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雙手環胸,彆彆扭扭的說:“你貌似比顧淮要好點。”

他得出這樣一個定論。

傅恒郢對此不置可否。

“對了……”鬱幸瞥了一眼車裡的鬱辛,他轉移了話題,“吃飯的時候,我爸媽跟你說的工作的事情,你彆管,不用你幫忙。”

“這事是他們私自決定,我哥不知道。”鬱幸想了想又補充說。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鬱辛不知道這件事情,讓傅恒郢不要因此心裡跟鬱辛起芥蒂。

傅恒郢自然不會,但沒必要告訴鬱幸,他隻說:“聯係方式我還是會給你,至於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

“如果不去,還請你務必自己跟父母解釋說明清楚。”

“哦。”鬱幸生硬的回答,然後又看了一眼鬱辛,朝傅恒郢嘟囔道:“還用你教?”

說罷,他轉身離開。

看著鬱幸離開的背影,傅恒郢淡淡收回視線,鬱辛這個弟弟,倒是出乎他的預料。

這會兒鬱辛狀態已經好些了,但是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傅恒郢俯身為他係好安全帶,將鬱辛垂在腿上的手攥進掌心,鬱辛的指尖涼得很厲害。

他沒有開口問鬱辛發生了什麼,隻是沉默的陪伴,等待鬱辛消化好情緒。

他揉捏著鬱辛的指腹,妄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冰涼的指尖。

車廂內隻有空調開啟後的輕微響動,鬱辛低著頭,盯著被傅恒郢握緊的手,腦海裡無法控製的就浮現起徐愛蘭剛才的話。

——“如果和小傅結婚的是崽崽就好了。”

鬱辛眼眶一瞬間滾燙了起來,他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淚意在此刻再次湧現。

他用力回握住了傅恒郢的手,很用力很用力,連彎曲的指節處都泛白。

鬱辛自問他這一生運氣並不好,遇見傅恒郢是他為數不多能稱得上幸運的事情。

但就連這一點點幸運,他的母親都要告訴他,這與他是不相匹配的。

鬱辛閉上了眼睛,他所圖所求不多,凡事不爭不搶,但在傅恒郢這件事上,他不想放手。

一滴眼淚從鬱辛的眼角滑落,滴在傅恒郢的手背上。

傅恒郢眸光微沉,裡頭閃過滿滿的心疼,他感受著自己被鬱辛握緊的手,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做法是錯誤的。

一直以來,在鬱辛的事情上,傅恒郢的想法都是,要尊重鬱辛,讓他自己一點點感受,從而成長改變,做出選擇,自己隻是協助者,而非選擇者。

揠苗助長不可取,如果成長的路不是自己走,那麼成長將毫無意義。

況且,人生不會一直都是晴天,光不可能一直照射在鬱辛的身上。

傅恒郢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不可能無時無刻的護著鬱辛,能保護鬱辛的,隻有鬱辛自己。

他希望鬱辛成為那顆,哪怕大雨傾盆,烏雲遮蔽,也無法阻擋其耀眼光芒的星星。

但這一次,傅恒郢有些懷疑自己了,他在想真的有必要這樣嗎?讓鬱辛經曆這本可以避免的一切。

如果害怕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鬱辛會受傷,那就讓鬱辛一直在自己的視線裡不就好了?

傅恒郢垂眸想著,他從未有過這樣陰暗的想法。

他想要折斷鬱辛自由的翅膀,讓那雙翼不再展開,讓對方依附於自己。

不能這樣。

傅恒郢及時打斷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向鬱辛,他想,不要這樣想。

他的鬱辛,是哪怕洪流間也不易折服的小草,靈魂間的韌性超乎想象。

他不能那樣去做,他應該相信鬱辛,而鬱辛,也大抵不希望他那樣。

“傅恒郢。”鬱辛在這時輕聲叫了傅恒郢一句。

傅恒郢回過神來,他看向鬱辛,“嗯?”

鬱辛扭頭看來,他的一雙眸子紅彤彤的,裡頭還帶著一點淚水濕潤,眉頭微微擰起,說話時還有鼻音。

他說:“你能抱抱我嗎?”

這話說得有些委屈,裡頭還帶著幾分祈求,像是害怕傅恒郢會拒絕。

傅恒郢一顆心都軟了,他怎麼可能會拒絕。

他的鬱辛讓他抱抱他,無論何時,哪怕跨越千裡,他也會將對方緊緊摟入懷中。

“當然可以。”傅恒郢話音未落,便將鬱辛扯進了懷中,用力抱緊。

他好似要將鬱辛嵌進骨子裡,讓鬱辛去感受自己的懷抱。

鬱辛在被傅恒郢抱入懷中的瞬間,也抬手用力回擁住傅恒郢。

他的手攀附著傅恒郢,下巴搭在傅恒郢的肩膀上,像是想用力抓緊什麼,去讓自己安心。

鼻尖輕輕蹭過傅恒郢的脖頸,鬱辛湊近傅恒郢的腺體用力嗅了一下。

然後眼淚就又不自覺的滑落,他說:“橙花的味道,我聞不見。”

他這話語間帶著無助和失措,他多想聞聞傅恒郢的信息素。

眼淚濕潤的觸感落在傅恒郢的脖頸,傅恒郢感受著,有些無措,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麵對任何事情都能泰然自若的解決,可如今麵對無聲哭泣的鬱辛,他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鬱辛,比他前半生遇到過最困難的難題都還要難以解決,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對。

“鬱辛……”傅恒郢側臉去蹭鬱辛的鬢角,他的唇親吻著鬱辛,一下又一下,嘴裡不斷叫著鬱辛的名字,“鬱辛,鬱辛……”

一聲又一聲輕喚,傅恒郢不斷叫著,他說:“沒事的,沒事的,就算聞不到也沒關係。”

“橙花香就是橙花香而已,沒有什麼特殊的。”傅恒郢說。

可鬱辛不相信,他還是拚命的聞著傅恒郢的腺體,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項鏈,一顆一顆的往下落。

他哭的很壓抑,除了眼角落下的眼淚以外,幾乎沒有再發出與哭相關的任何聲音。

若不是能感受到淚水濕潤的觸感,傅恒郢甚至都無法察覺鬱辛在哭。

“不是的,有關係的……”鬱辛輕輕搖著頭,他說:“怎麼會沒有關係呢?如果我是Omega就好了,如果我是Omega,我就能聞到你的信息素了。”

“從你信息素的味道裡,我能知道你的情緒,我還能被你標記。”

“可我是Beta,我什麼也做不了。”鬱辛語氣失落,裡頭還帶著自責。

“鬱辛。”傅恒郢聽著鬱辛的話,心被揪著疼,他不知道廚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鬱辛這樣,“不重要的,真的不重要。”

傅恒郢從未覺得自己的詞彙像今天這樣匱乏過,安慰鬱辛的時候,似乎隻會將安慰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反複。

他該說些什麼呢?才能讓懷裡的鬱辛高興起來。

傅恒郢也有些茫然,隻能徒勞用力抱緊鬱辛。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弟弟不是壞人

第32章 32.教導

車廂內, 鬱辛與傅恒郢相擁著,兩人沉默的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鬱辛的眼淚還在無聲的流著,他摟著傅恒郢的脖頸,臉仰著, 目光呆呆看著車頂的天花板, 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最終隱沒於脖頸, 打濕衣領一片。

兩人就這樣不知道抱了多久, 鬱辛才緩緩鬆開了手。

他與傅恒郢拉開些距離,看向傅恒郢, 他雙眸通紅, 卻是笑著說:“我沒事了。”

傅恒郢眸光愈沉,盯著鬱辛一動不動,擰著的眉頭更加深,他抬手輕撫過鬱辛的臉頰, 指腹將還殘留的淚水抹去。

“鬱辛。”傅恒郢低聲叫道。

鬱辛輕聲應道:“嗯?”

“為什麼會那樣想呢?為什麼會覺得, 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了呢?”傅恒郢問鬱辛。

聽著這話的鬱辛低下了頭, 他眼眸微垂著,眼睫輕顫了顫, 在沉默半響後才說:“我隻是覺得,你應該與更優秀的人相配。”

“Omega就更好嗎?”傅恒郢問。

鬱辛捏著指尖, 他說:“至少, 會比我好吧。”

係在鬱辛身上安全帶忽然就被鬆開了,傅恒郢的身體靠近,兩隻手撐著車窗上, 將鬱辛抵在了座位上一個狹小的角落。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鼻息噴灑在彼此身上, 連光照映出的細碎絨毛都能看得清晰。

傅恒郢的臉色不太好看,他一雙眸子眼皮壓著,是不愉快的弧度,唇瓣也抿成了一條線。

鬱辛喉結微微滾動,看著這樣的傅恒郢有些不知所措,手下意識的揪住了傅恒郢的衣角。

“傅恒郢……”鬱辛輕聲叫道。

傅恒郢沒有理他,還是這樣盯著。

鬱辛心下慌亂了起來,有些不敢看傅恒郢了,臉想要彆開,卻被傅恒郢強硬的用手止住。

傅恒郢有些粗糲的指腹貼在鬱辛的臉上,讓鬱辛不能躲開,他說:“看著我。”

他的語氣有些嚴肅,表情也不好看,眼中帶著怒氣,鬱辛從未見過這樣的傅恒郢。

這樣強勢,不容置喙,盛氣淩人的傅恒郢。

“鬱辛。”傅恒郢再次叫道,他的聲音很低,有些莫名的壓迫感,“在我心中,你值得這世界上最好最優秀的人。”

“而這世上也的確存在許多比我更優秀的人,那如果有一天,有一個比我更優秀的人出現,你就會去喜歡他嗎?”傅恒郢問鬱辛。

鬱辛聽著這話愣住了,他沒想到傅恒郢會這樣問自己,但反應過來的他幾乎沒過頭腦的,下意識就說:“怎麼會?”

他語氣急切,說話時還朝傅恒郢麵前湊近了些,眉頭微蹙著,顯然迫切的希望傅恒郢能相信他。

“是啊,你不會,我也相信你不會。”傅恒郢說,“可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呢?”

“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傅恒郢問鬱辛,“所以才讓你會對我這樣沒有自信。”

鬱辛搖頭否認,“我不是對你沒有自信,而是……”

話說到這,鬱辛頓了頓,才繼而說:“對我自己沒有自信。”

“傅恒郢,你太好了,但我還不夠好。”鬱辛語氣失落的低下頭說。

可傅恒郢再次用手將鬱辛的頭抬起來,讓鬱辛看向他,然後語氣篤定的說:“鬱辛,你很好。”

鬱辛沒說話,顯然並不相信。

“我跟你說過許多話,你都相信了。”傅恒郢說,“可為什麼獨獨在你自己很好這件事情上,從不選擇相信?”

“亦或者說,你不是不相信自己不夠好,而是不相信我對你足夠喜歡。”傅恒郢說到這,撐在車窗上的手緩緩滑落,最終落在鬱辛的腰上,他扣住鬱辛的腰,將本就靠得極近的距離拉得更為貼近。

他們腰相貼著,因為慣性,鬱辛的手摟上傅恒郢的脖頸。

車內空間狹小,傅恒郢從駕駛座靠往副駕駛,一條腿跪在椅子上,另一條腿半曲著,傾身抱住鬱辛,而鬱辛則是側著身子坐著,腰被迫抬起。

這樣的姿勢有些累,但兩人卻維持著。

鬱辛聽著傅恒郢的話,他想要否認,但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他一向是不善言辭的。

“鬱辛……”傅恒郢的臉在這時埋入了鬱辛的頸側,他聲音變得很小,剛才所有的強勢與壓迫感全數收斂,周遭情緒變得落寞起來,“你似乎並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聽到這話的瞬間,鬱辛渾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他看著抱著自己的傅恒郢,摟著傅恒郢脖頸的手緩緩往下,在那背脊上輕輕拍了拍。

他心頭酸脹,恍惚意識到,自己不該那樣說的。

自己或許,在無意識間,辜負了傅恒郢的喜歡。

“不要再說我應該與更優秀的人相配這樣的話了。”傅恒郢聲音悶悶的,他說:“我也會難過。”

心口仿若被一把利劍紮入,刺得鬱辛傷口滴血,他疼得快要喘不過氣。

他抱著傅恒郢,想了許久自己該做什麼,最終捧起了傅恒郢埋在自己脖頸間的臉,在那唇上落下了一枚吻。

很輕的一下,如蜻蜓點水一般。

鬱辛說:“對不起。”

傅恒郢抬起了頭,他看著鬱辛,指腹撫過鬱辛的眉眼,他說:“沒關係。”

一如既往的,沒關係。

就像傅恒郢當初所說過的那般一樣,鬱辛的每次抱歉,他都會說沒關係,每次感謝,都會說不客氣。

他包容了鬱辛的一切。

大概是哭過的原因,回家的路上鬱辛便疲倦的睡了過去。

傅恒郢看了眼副駕駛上睡去的鬱辛,默默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

鬱辛睡得很熟,到家時傅恒郢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叫醒他,而是下車去抽了根煙。

傅恒郢煙癮不重,隻有偶爾心事煩瑣的時候才會忍不住抽幾口,尼古丁麻痹著人緊繃的神經,能讓他輕鬆一點。

表麵上來看,今天的事情算是翻過一頁了,但傅恒郢和鬱辛心裡都清楚,橫在他們之間的那堵牆,還並未徹底消失。

傅恒郢很清楚的肯定自己愛鬱辛,可鬱辛似乎並不清楚他喜歡的程度,總覺得自己還不夠好。

外界人總因為他是Alpha,鬱辛是Beta而說出一些不看好的閒言碎語,每一句都有可能讓鬱辛聽進耳朵裡。

這讓傅恒郢第一次有些憎恨這世俗定義的關係,Alpha就應該和Omega在一起,Beta也該安分守己的選擇合適的Beta,他們用性征和生理特性去定義什麼合適什麼不合適,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

可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哪裡是能輕易定義的。

傅恒郢將手中的煙掐滅,他垂眸看著湮滅的火星,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宴樞正在放假,但他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為傅恒郢待機,所以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傅總,請問有什麼吩咐?”

傅恒郢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幫我聯係一下腺體研究院。”

“傅總要做什麼?”宴樞有些疑惑。

傅恒郢沒正麵回答,隻說:“你聯係就好。”

……

日子一轉眼就又過去了半月,中秋節那天發生的事情痕跡漸漸淡去。

中秋以後天就開始冷了,早上出門前傅恒郢還檢查完鬱辛穿了幾件衣服才讓他出門。

醫院開著空調,其實哪怕冬天也不冷。

徐珠快要輪科了,這幾天一直在鬱辛耳邊念叨著不舍。

鬱辛隻是聽著,自從抑製劑那件事情以後,他對徐珠一直是淡淡的,再加上傅恒郢也說不深入接觸的好,他便更沒有與徐珠交心了。

但小姑娘到底年紀不大,似乎沒有感受到鬱辛的疏遠,每天還是甜甜的叫著“老師”,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工作這些年,鬱辛帶過不少實習生,像徐珠這樣活潑的女孩其實很多,每個離開前都會說不舍,但離開後就再無聯係。

分彆也是步入社會前的一場必修課,有些人學得很好,有些人學得很差。

學得好的人能很快適應新環境,而差的,也隻是短暫停留以後,便會進入新的旅途。

“老師,18床那個爺爺好煩哦,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居然叫我服務員!”

配藥的時候,徐珠湊到鬱辛身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鬱辛聽著,看向徐珠,他說:“慎言。”

醫院人多耳雜,這種話無論落到病人耳朵裡還是家屬耳朵裡,都省不了一頓麻煩。

“老師,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彆擔心。”徐珠似乎覺得鬱辛麻煩,撇了撇嘴不大高興的說。

鬱辛搖了搖腦袋,“總之,任何場所都不要去談論關於病人的事情。”

“為什麼?”徐珠不理解。

鬱辛垂下眸子,他說:“進入醫院前的第一課,是保護病人隱私。”

“隱私,不僅僅隻指病情和生殖器官,其實包括病人的所有。”鬱辛說,“你剛才談及病人的言論,也算隱私一部分。”

“徐珠,保護隱私不隻是在保護病人,同時也是在保護你自己。”

醫患關係緊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醫護人員不能改變彆人,隻能改變自己,謹言慎行,從來不隻是為了病人,也是為了自己。

鬱辛不知道徐珠有沒有將他的這些話聽進去,但他作為老師,便會將自己所學所見,傾儘所有教給她,避免她到臨床上出錯。

但鬱辛沒想到徐珠這麼快就又犯了新的錯誤。

“這個病人要肌注10mg沐星沙索,你去吧。”鬱辛看著新開的醫囑,對徐珠說道。

徐珠點點頭,就去治療室抽藥了。

臨要出科室了,實習生操作機會不多,鬱辛還是會儘量多給徐珠一些實操的機會,積累經驗,避免她進臨床以後什麼也不會。

但徐珠操作的時候,鬱辛都會在一邊監督,避免出錯。

沐星沙索是一種信息素緩和劑,主要用於治療信息素亢進病人,這個藥物用量控製,不能過多,如果多了,會導致病人腺體功能低下,信息素分泌過少,嚴重會導致死亡。

這種藥徐珠已經肌注過許多次,所以鬱辛對於他抽藥還是比較放心。

但是在徐珠消完毒,拿起注射器準備進行操作的時候,鬱辛卻是發現了不對勁。

他一把按住了徐珠的手。

“怎麼了,老師?”徐珠模樣看起來有些緊張,大概是因為鬱辛忽然打斷她操作的原因。

實習生做操作時會緊張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鬱辛帶的實習生還有打針手抖到紮到自己的。

“等一下再打吧。”鬱辛沒有明說理由,轉而對病人解釋道:“你這個藥要隔六個小時打,還要一會兒,不好意思。”

這個病人脾氣很好,聽著鬱辛的話也表示理解,並沒有進行為難。

出來病房,徐珠就按耐不住問鬱辛,“老師,不是已經快六個小時了嗎?”

其實離六個小時也就差幾分鐘,這幾分鐘差距並沒有什麼關係。

鬱辛看向徐珠,拿起治療盤裡的注射器,他問徐珠,“我剛才和你說的幾個單位?”

“10mg啊……”徐珠臉色變得奇怪起來。

“一支沐星沙索5mg,為1ml,所以10mg沐星沙索也就是2ml,這支5ml注射器裡液體有3ml,你確定你隻抽了兩支?”鬱辛表情很嚴肅,對於工作,鬱辛的態度一直很嚴謹,因為他深知自己工作的特殊性,與彆人的性命緊緊聯係在一起,是一點差錯也無法容忍的。

徐珠變得支支吾吾起來,她說:“我就是抽了兩支啊……”

“那為什麼會有3ml液體?徐珠,這種事情不能出錯。”鬱辛說。

徐珠被鬱辛說的不確定起來,她的手無措的揪著衣角,“老師,我也有點不確定……”

“那就不要用了。”鬱辛說著,將手裡的注射器折斷,丟進了垃圾桶裡。

“沒必要吧老師,丟出1ml液體不就可以了嗎?”徐珠沒見過這樣的鬱辛,語氣緊張的說。

鬱辛很果斷的搖頭拒絕,“你連自己抽了多少液體都不知道,又怎麼能確定自己沒有抽錯藥?”

“醫學是嚴謹的,如果你有一絲不確定,那就不要去實施。”

鬱辛說:“不要用僥幸心理,去賭你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說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原來是更新,對不起大家!

第33章 33.送花

鬱辛說完那些話以後, 徐珠安靜了好久,一直到下班都沒有恢複以往的活躍。

對於她情緒的變化,鬱辛看在眼裡,但是到底沒說什麼。

他不知道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徐珠想了些什麼, 但他帶的每個學生, 希望學生在跟著他實習的這段時間裡, 能學到點什麼。

今天傅恒郢有工作, 來接鬱辛下班的是宴樞。

宴樞總是沉默的, 隻有鬱辛主動問起些什麼,他才會開口作答。

但今天宴樞看鬱辛的眼神有些怪, 總是欲言又止的。

鬱辛敏銳的感知到了, 他本想問問怎麼了,但想到彆人猶豫著要不要說,或許是有什麼顧及,怕牽扯隱私, 便也就當做不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新開了一家花店, 前段時間裝修的時候鬱辛就注意到了。

花店裝修很特彆, 店門藤蔓纏繞,圍簇的花枝讓矗立於市中心的小花店格外顯眼。

宴樞開車經過的時候, 鬱辛看到花店今天開業,鬼使神差的, 他就喊了停車。

宴樞不明所以, 停下了車。

“我想下車到處看看,宴助理,要不然你先去忙吧, 不用等我。”鬱辛對宴樞說道。

宴樞模樣有些猶豫, 隻聽鬱辛繼而說:“這兒離小區不過幾分鐘路程了, 我待會走回去就好,不必擔心。”

“你在這等,我也沒辦法安心去逛的。”鬱辛說。

宴樞聽著這話,心想這兒離小區不遠,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便點了點頭,答應了。

“好的。”宴樞說。

鬱辛笑了笑,他對宴樞說:“麻煩您送我一趟,謝謝。”

每次宴樞送鬱辛回家,鬱辛總會和他說一聲謝謝。

其實這是宴樞的工作,他不說謝謝,宴樞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但是鬱辛還是堅持每次都說了,宴樞聽著,心裡說不出的舒服。

宴樞一開始並不理解傅恒郢為什麼會選擇鬱辛這樣的人成為伴侶,直到與鬱辛屢次接觸後,他漸漸明白了原因。

鬱辛很溫柔,如春風,如白雲,如清泉,像一副熨帖人心的良藥。

和傅恒郢一起工作這些年,足以讓宴樞了解傅恒郢,他的領導,表麵看著與誰都和和氣氣,但實際上清冷疏離,冷靜自持,和誰關係都不親近。

這樣的一個人,鬱辛的確是和他最相配的那一位。

“不用謝。”宴樞對鬱辛說。

鬱辛下車後就直接進了花店,因為是新開業,花店裡人還挺多的,但哪怕如此,正在忙碌的老板娘還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老板娘朝他微微頷首,臉上帶著淺笑,但沒有走上前來,隻是說:“客人隨便看,需要什麼叫我就好。”

這讓鬱辛不由鬆了口氣,他實在不擅長拒絕和打斷彆人說話,所以每次出去買東西,如果遇到纏人的導購,都要頭疼好一陣。

花店內裝潢和鬱辛想象中差不多,交錯的枝葉和陳列的花朵讓他一瞬間仿若步入深林間,店內流淌著輕音樂,讓進來的人心都不由靜了下來。

他看著陳列的花枝,沒一朵都開得嬌豔,花瓣上還帶著幾顆水珠。

每種花底下,老板娘都寫了其花語和適合用的場景,有適合約會的,有適合表白的,從這些小細節就可以看出老板娘在很用心的經營這家小花店。

鬱辛的腳步最終停在一排排玫瑰花前,他的視線落在眾多玫瑰中的粉色玫瑰上。

他想起了一個自己還未兌現的承諾。

“老板娘。”鬱辛叫道。

老板娘聽見聲音便放下了手中正修剪的花枝走了過來,她是一個長相溫婉的女人,再加上頭發簡單束了個麻花辮搭在肩側,讓整個人看起來更好相處了。

“看中了什麼?”老板娘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

鬱辛抿了抿唇角,指向花叢中的粉色玫瑰,他說:“可以給我包一束這個嗎?”

“粉玫瑰嗎?是送給什麼人呢?”老板娘問。

鬱辛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半響後,耳朵紅彤彤的說:“是伴侶。”

伴侶這兩個字,鬱辛說得很輕,但語氣中卻是帶著藏不住的愛意和幸福。

老板娘聽著會心一笑,似是無意般說:“看樣子是很好的伴侶呢。”

的確是很好的伴侶。

鬱辛在心中默默想到,但臉皮薄,到底沒有將這話說出口。

老板娘包花的手藝很好,她為鬱辛挑選了最好的花枝,搭配以後用黑色的包裝紙將花束好。

在臨走前,老板娘將名片遞給鬱辛,還送了他一支向日葵。

“新開業給顧客準備的禮物。”老板娘說,“望每個人都如這向日葵一般,向陽而生。”

鬱辛低頭盯著向日葵看了一會兒,最終笑著說了“謝謝”。

從花店出來的時候,鬱辛心情變得很好,他嘴角帶著笑,腳步輕快的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傅恒郢還沒回來,鬱辛看著手中的花,想給傅恒郢一個驚喜,他將花藏在了書房,但又覺得不好,又將藏好的花拿了出來。

他想要傅恒郢回家的第一時間就看見花。

他想,那就不藏了吧,拿在手裡,等到傅恒郢回家,一進門就能看見他手中的花。

這般決定下來,鬱辛腦海裡就已經開始想象,傅恒郢收到花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傅恒郢大概會很高興吧。

想到傅恒郢高興,鬱辛也不自覺彎了彎唇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忙,傅恒郢今天回來的比以往要晚許多。

鬱辛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傅恒郢,手裡本嬌嫩的粉玫瑰都有些焉了。

指腹輕輕拂過花瓣,鬱辛心裡有些說不出的失落,他沒有在花最漂亮的時候送到傅恒郢手上。

夜色漸深,因為公司項目出了問題,等傅恒郢解決好一切,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傅恒郢入門一眼就看見蜷縮在沙發上已經睡著的鬱辛。

可能因為成長環境的原因,導致鬱辛安全感缺乏,睡覺時總是會無意識蜷成一團,縮到角落。

傅恒郢壓低腳步走近,蹲下身一眼就看見鬱辛懷中抱著的玫瑰花。

粉色的玫瑰花被鬱辛圈在懷中,分明睡得很熟,但抱著玫瑰花的手卻隻是虛掩著,身子也控製著沒有壓到花,似是將要保護好這束花的念頭刻進了潛意識中。

傅恒郢的指腹輕輕掃過玫瑰花,最終落在鬱辛的臉上。

剛碰上,鬱辛就迷迷糊糊醒了。

“怎麼睡在沙發?”傅恒郢蹲著身子,看著鬱辛問。

鬱辛腦袋還有些迷糊,他看著傅恒郢,抬手碰了碰,似是確認了什麼,才說:“你回來了。”

大概是才睡醒的原因,鬱辛的嗓音有些啞。

“嗯。”傅恒郢輕聲應了下,握住鬱辛輕撫自己臉頰的手,捏了捏,解釋道:“公司有點事。”

“吃晚飯了嗎?”鬱辛又問。

傅恒郢答:“吃了。”

鬱辛還有些愣,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兩人安靜的沉默了一會兒,鬱辛看著傅恒郢,傅恒郢看著鬱辛,雙眸對視著,誰也沒說話。

午夜的城市已不複白日的喧囂,此時此刻的客廳內很安靜,他們享受著這片刻的陪伴。

“我剛才夢到你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鬱辛忽然有些恍惚的說。

傅恒郢聽著這話,眉眼微彎,眼底流露出一點笑意和訝異,“嗯?”

“我夢到你回家了,但是沒吃飯,我給你煮了麵,然後一睜眼,就看到你了。”鬱辛說。

這也是他剛才為什麼會碰一碰傅恒郢的原因,因為他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傅恒郢靜靜聽著鬱辛說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樣子,你在想我。”

鬱辛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但他卻沒有否認,因為他的確在想傅恒郢。

“我也在想你。”傅恒郢說。

心有所愛,心有所向,怎會不念。

“這是什麼?”傅恒郢指了指鬱辛懷中的花,問到。

鬱辛猛地坐直了身子,似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將花慌亂的捧起,抱在懷裡,又往身後藏去。

傅恒郢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頭,“怎麼了?”

“它焉了,不漂亮了。”鬱辛垂下眸子,語氣有些失落的說,“我本來……是想送給你的。”

“所以,不想送給我了嗎?”傅恒郢問。

鬱辛點點頭,又搖搖頭,“想送的,但是,今天不行。”

他想給傅恒郢最好的,但今天的花已經焉了,不再是是最漂亮的模樣。

“可怎麼辦呢?”傅恒郢臉上表情變得失落和糾結起來,“我就想要這束花。”

鬱辛愣住了,他看向傅恒郢,抿了抿唇瓣,“你想要嗎?”

“嗯。”傅恒郢輕點了點頭,給了肯定的答案。

鬱辛手動了動,慢慢將藏在身後的花束拿到了身前,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它都焉了。”

“沒關係。”傅恒郢伸手接過了花,他說:“還是很漂亮。”

鬱辛知道花已經不漂亮了,雖然它保護得很認真,但是在等待的時間裡,包裝精致的花束離開了水的滋養,已經不複最初的嬌豔。

傅恒郢是在哄他,不願辜負他的心意,傅恒郢總是這樣的,珍視他每一份心意,並給予正向的回應。

“怎麼忽然想起要送我花?”傅恒郢問。

“不是忽然。”鬱辛心中有些失落傅恒郢忘記了,垂下眸子掩飾情緒,解釋道,“之前……我說過的,要送你一束花。”

他還記得自己的承諾,但傅恒郢卻忘記了。

鬱辛不怪傅恒郢,隻怪自己實現得太晚了。

他正想著,話音落下的瞬間,就被傅恒郢拉入了懷中。

花被放到了身後的茶幾上,傅恒郢一直手摟住鬱辛的腰,另一隻手扣住了鬱辛的手腕,他起身將鬱辛禁錮於沙發。

鬱辛整個人都如隻落入熱水掙紮的蝦子,他的腰背躬直,貼在沙發背上,臉抬著看向傅恒郢。

皮質沙發微涼的觸感貼在鬱辛背部皮膚上,刺激得他生出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傅恒郢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帶著侵略性。

鬱辛看著自己被扣住的手腕,一點點被傅恒郢帶著順勢向上,最終貼在傅恒郢的臉頰一側。

傅恒郢微微側臉,他吻上鬱辛的掌心,指腹,最後落至指尖,牙關微開,牙齒輕咬上鬱辛的指尖。

他咬著鬱辛的指尖,親吻,廝磨,反複幾次。

鬱辛就有些受不住了,他的另一隻手揪住了傅恒郢的衣角,臉和身子都滾燙,喉結微微滾動,叫道:“傅恒郢……”

傅恒郢沒有理會他,而是與他貼得更近,親吻的那隻手被傅恒郢往上按在牆麵,十指緊扣。

鬱辛整個人都因為這個姿勢而舒展開。

傅恒郢的下巴輕輕搭在鬱辛的肩上,呼吸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鬱辛的耳廓上,他說:“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這話說得有些可憐的意味在裡麵,但與此同時,又帶著慶幸。

就像一個小孩,被父母答應周末要帶他去遊樂園玩,他期待了很久,但是到了周末,父母並沒有帶他去,他也沒有去問父母,隻是心裡默默覺得,父母大概是忘記了。

但許久以後,父母忽然兌現了承諾,帶他去了遊樂園。

他心中一邊殘留著之前承諾未兌現的失望,另一邊又慶幸,原來父母沒有忘記。

傅恒郢現在的心情就是這樣,鬱辛說要送他一束花以後,他麵上不顯,但其實心裡偷偷期待了好久。

鬱辛聽著傅恒郢這話愣住了,反應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忘記。”

“是啊,你沒有忘記。”傅恒郢語氣中帶著點笑意,而後吻落在了鬱辛的頸側,“還好你沒有忘記。”

他心中期待許久的那束花,綻放的依然美麗。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記得更新!

第34章 34.敗露

傅恒郢出差的很突然。

正值秋末冬初, 天氣已經愈發冷了,鬱辛檢查著傅恒郢的行李,將沒有準備好的東西添置進去。

“要去多久啊?”鬱辛問傅恒郢。

傅恒郢蹲在他身邊,看著他的動作, 回答:“大概一周。”

“一周的話, 那再帶幾件衣服吧。”鬱辛說著, 就要去衣櫃裡拿衣服。

但手卻被傅恒郢牽住了, 鬱辛回頭看去, 就聽傅恒郢說:“彆收拾了,已經夠了。”

鬱辛聽著這話, 垂下眸子, 看著行李箱裡已經收拾好的衣物,傅恒郢說得沒錯,出差一周的東西綽綽有餘。

傅恒郢其實早已經收拾好了大部分,是他老不放心, 總覺得東西還少, 恨不得讓傅恒郢把家都搬去出差才好。

鬱辛聽著這話, 停下手中動作,坐到傅恒郢身側。

“彆擔心, 正常出差而已,一周以後就回來了。”傅恒郢握住鬱辛的時候, 安撫道。

鬱辛抿了抿唇角, 他也知道隻是正常出差而已,工作安排無法避免,但是他還是有些控製不住的焦慮。

這是他們結婚以後的第一次長時間分開, 鬱辛覺得自己可能得了分離性焦慮, 這種一般隻會出現在幼兒身上的心理疾病。

鬱辛沒有說話, 他低頭看著傅恒郢握著自己的手,輕輕點了點頭,將所有不舍都掩藏在心裡。

送走傅恒郢,家裡一下就感覺冷清了下來,明明平時也就他們兩個人而已,但如今走了一個,偌大的房子忽然就變得空了起來。

傅恒郢出差的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抽空和鬱辛打個電話。

但很奇怪,他從來不發視頻通話,隻打語音,哪怕鬱辛提出要不要視頻通話,他也會拒絕,說不太方便。

鬱辛感覺有些不對,但也沒深想,傅恒郢說過兩次不方便以後就再沒有提過。

這天鬱辛上夜班前,傅恒郢又打來了電話。

夜班晚上十二點開始,鬱辛一般會提前半個小時出門,傅恒郢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去上班的路上。

宴樞現在已經不用來接送鬱辛了,這是鬱辛向傅恒郢提出來的。

其實從家到醫院距離並不遠,走路也用不了多久,那點路程鬱辛完全可以當做鍛煉了,宴樞工作也忙,沒必要來接送他。

傅恒郢聽完他這話以後,想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在去上班的路上?”傅恒郢有些模糊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

鬱辛聽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你嗓子有些啞,是感冒了嗎?”

電話那邊的傅恒郢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這兩天是有點著涼。”

最近天氣變涼,的確容易受寒感冒。

鬱辛有些擔憂,“那吃藥了嗎?”

“吃了。”傅恒郢說。

鬱辛這才放下心來。

“鬱辛。”傅恒郢忽然叫道。

鬱辛聞聲應道:“嗯?”

隻聽傅恒郢語氣帶著歉意,有些猶豫的開口說:“我這邊突然出了點情況,所以還要幾天才能回去了。”

推遲的消息來的忽然,今天是傅恒郢離開的第四天,鬱辛本以為再過三天就能見到傅恒郢了,沒想到現在忽然出了問題。

鬱辛垂下眸子,走路的腳步頓下,他輕聲問:“需要幾天啊?”

“大概,還需要一周。”傅恒郢說。

還需要一周。

那傅恒郢就離開了近半月。

要半個月見不到傅恒郢了。

鬱辛的指腹微微捏了捏,他歎了口氣,“沒事的,我在家等你,你要注意好身體。”

“嗯。”傅恒郢大抵也有些過意不去,他說:“我會儘快回去。”

鬱辛隻說:“不用的,工作要緊。”

寒風瑟瑟,冬日腳步愈發近了,鬱辛仰頭看向路邊昏黃的路燈。

橙黃色的路燈在馬上上投射一下一片光明,有細微的塵埃漂浮在空氣中,被光照的無處遁形。

“傅恒郢。”鬱辛輕聲叫道。

“嗯,我在。”傅恒郢嗓音低沉,在這安靜的夜晚愈發明顯。

“等你回來,大概要下雪了。”鬱辛說,“我們會一起看初雪嗎?”

初雪。

高中時,鬱辛學校有個傳聞,一起看初雪的情侶,能夠白頭到老。

傅恒郢也知道這個傳聞,所以明白,一起看初雪意味著什麼,於是他說:“會的。”

他們會一起看初雪,也會一起白頭到老。

徐珠這幾天就出科了,這是她跟著鬱辛的最後一個夜班。

自從那天那件事以後,大抵是她也心生芥蒂,徐珠對鬱辛的態度也冷淡下來,不複從前的熱情。

小姑娘不再黏著鬱辛說這說那,鬱辛心底有一瞬間的難過,隨後取而代之的是輕鬆。

本也不打算深處,這樣雙方都不付出感情,也好。

夜班事情不多,主要是定點量血壓、血糖和體溫,以及一些病人有Q8h的消炎藥,在夜裡還需要掛一次液體。

今晚和鬱辛一起搭班的值班醫生是顧淮,自從他們離婚以後,科室都有刻意將他們的班錯開的,但到底人員有限,護士和醫生倒班機製不同,總難免碰上。

鬱辛對此倒不是很在意,他將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從不會將私人情感帶到工作中。

夜班做完一切治療已經轉眼到了淩晨三點,鬱辛看了眼時間,寫好護理記錄,見也沒什麼事情了,便讓徐珠去休息了。

“你去值班房睡覺吧,有什麼事情我再叫你。”鬱辛對徐珠說。

熬夜班很辛苦,鬱辛一般都會讓自己帶的實習生在做完事情以後去休息一會兒。

“好。”徐珠點點頭,轉身離開。

護士站隻剩下鬱辛一人,手裡工作階段性完成,暫時也沒有什麼事情了,鬱辛從抽屜裡拿出本內科書,打算隨便看看。

他們科室偏內科,收住病人大多數都是慢性病,幾乎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老病人,所以夜班還算安靜清閒。

醫生辦公室燈還亮著,顧淮也還沒有去休息。

一直到淩晨四點左右的時候,辦公室裡傳來了動靜,顧淮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正在看書的鬱辛。

鬱辛從小學習就還不錯,他做事情認真細致,看書也是全神貫注。

也因此,他沒有注意到正注視他的顧淮。

顧淮以前沒覺得鬱辛好看,從來沒有,但是今天卻莫名的看著鬱辛沒有移動視線。

以前看起來平凡不起眼的人,這段時間就像被注入了光,帶著那麼一點微弱的閃亮,身上透著那麼股子堅韌清澈的氣質,猛地一下就讓人能看見了。

顧淮想到這一切改變來源於傅恒郢,他心裡就嫉妒的發瘋。

和他在一起那麼些年都沒有發生改變的人,卻被傅恒郢改變了。

這種改變於顧淮而言就似屈辱,仿若他打了數年都未贏的仗,傅恒郢一出手就凱旋了。

輕而易舉的模樣,讓顧淮覺得自己又輸了,而站在他麵前閃閃發光的鬱辛,就是傅恒郢的戰利品,每當看到鬱辛,他就仿佛看到傅恒郢在朝他耀武揚威的笑。

想到這,顧淮盯著鬱辛的目光中都猝著狠毒,像是恨不得將鬱辛撕碎才好。

他悄無聲息的看著,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

到了四點半左右,鬱辛起身打算去值班房上個廁所,但走到值班房門口的時候,摸在門把上打算開門的手卻是頓住了。

值班房裡傳來曖昧的動靜,落入鬱辛耳中。

“彆摸,待會兒老師過來了就麻煩了。”是徐珠的聲音,她聲音裡帶著嬌/喘,讓人聽著便想入非非。

“老師?你背著你老師和我做的事還少嗎?”

鬱辛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身子都僵硬了,因為他能認出這個人的聲音。

是顧淮。

鬱辛頭皮有些發麻,哪怕他和顧淮已經離婚,但他也沒想過會遇上對方和自己學生做這樣的事情。

難過是不會難過的,但是尷尬是真的尷尬。

“我和你老師還是夫妻的時候,你不是說這樣刺激嗎?怎麼現在我和他都離婚了,倒說起不行了?欲擒故縱?”

顧淮還在說著,他說得這些話,一字一句都落進鬱辛耳中。

摸在門把上的手緩緩落下,鬱辛垂眸看著門半響,最終轉身離開,隻當無事發生。

回到護士站的鬱辛腦子還是懵的,他的腦海裡盤旋著剛才顧淮的那些話。

所以,他們還沒有離婚的時候,顧淮就已經出軌了嗎?而且出軌對象還是他的學生。

腦海裡浮現起徐珠那時候每天對他揚起的笑容,那些他以往看起來燦爛明豔的笑,現在回想起來都變得毛骨悚然起來。

一切都是假的,他所認知裡,單純乾淨的學生,是他們前一段婚姻裡的插足者。

鬱辛抬手無助的揉了一把臉,他現在腦子很亂,像一團拆散的毛線團,四處打結,剪不斷理還亂。

他不為自己已經破碎的婚姻而惋惜痛心,他隻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他曾真心對待過徐珠的,但徐珠卻是在那時候,就已經一邊每天甜甜的叫著他老師,一邊出軌於他的丈夫。

她或許上一刻才叫著她老師,下一刻就在她的背後於他的丈夫接吻,親密。

更或者,她還曾嘲笑過鬱辛愚蠢,連丈夫和學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軌都沒發現。

許多未曾注意的細節在鬱辛的腦海中變得愈發明晰,他終於知道,自己曾經感受到那些不對勁是為什麼。

太可怕了。

鬱辛本以為自己進入社會這麼多年,已經能夠識人麵目了,但如今才發現,他不能。

冬日寒風刺骨,開足空調的醫院按道理來說是不會冷的,可此刻的鬱辛卻是脊背發涼,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狗男女!

接下來嘗試一下日六!

第35章 35.香水

藍白條紋的窗簾被風吹起,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傅恒郢睜開眼,看著純白的天花板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

他脖頸的腺體疼得厲害,那兒貼著一塊紗布,提醒著傅恒郢手術的完成。

腺體是極其敏感的地方, 平日裡哪怕隻是輕微的碰撞, 都會受到極大的刺激, 這也讓傅恒郢如今對傷口的痛覺感知更加深刻, 額頭都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他強撐起身子坐直, 盯著被風揚起的窗簾看了會兒,下床走到了窗邊。

窗外的景致是極好的, 正對著這所醫院的花園, 巨大的人工湖外種著幾排柳樹,花園內四季常青的草坪和綠植,讓哪怕已經初冬,花園也還是一副綠意盎然的模樣。

開門聲響起, 傅恒郢沒有回頭去看。

“傅總, 你怎麼下床了!”

來人是宴樞, 傅恒郢這次入院手術,隻有他知道。

中秋節以後, 傅恒郢曾讓宴樞聯係腺體研究院,當時的宴樞嚇壞了, 他以為傅恒郢要為了鬱辛, 切割掉自己的腺體。

腺體於Alpha而言,是如生命一般重要的東西,切除腺體幾乎就是拿命去博, 哪怕勝利了, 也會再不複Alpha與生俱來的優越。

如果傅恒郢真的要為了鬱辛切除自己的腺體, 宴樞大概會覺得這些年他眼瞎了,跟了這麼個戀愛腦。

但好在,傅恒郢沒有。

傅恒郢隻是想提取自己的信息素,研製一瓶專屬的香水。

宴樞知道傅恒郢這樣做大概也與鬱辛有關,但到底比切除腺體要好。

提取信息素的手術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出於腺體的特殊性,在手術期間術者不能打麻藥,醫生會用一根長度六十毫米的針頭,紮進腺體,從而提取信息素。

腺體極其敏感,那種疼痛如果沒有強大的忍耐力,根本無法順利完成。

而且該術對腺體本身要求極高,更何況傅恒郢還是珍貴的高等信息素Alpha,但凡發生一點偏差,都可能會造成腺體壞死。

經過半月來反複的篩查體檢,研究所終於敲定提取方案,讓傅恒郢住入所內附屬醫院,進行信息素提取手術。

傅恒郢這次出差是假,手術是真,手術期間出了點意外,讓他無法按原定的七天出院,隻能騙鬱辛說還需再出差幾天。

“傅總,醫生說你要靜養。”宴樞端了杯熱水遞給傅恒郢,眉眼間帶著擔憂與不讚同的說。

“沒事,也不能總躺著。”傅恒郢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讓你帶的文件都帶來了嗎?”

“帶來了。”宴樞說。

傅恒郢點點頭,喝了口水,盯著窗外開始出神。

手術後他精神一直不太好,到底是動在腺體,哪怕隻是很不起眼的一道小傷口,也會因為信息素缺失,造成一小段時間的後遺症。

好在最近公司事情不多,底下員工能處理的,都處理好了,留下來的,都是些需要他簽字過目走流程的文件而已。

“那天讓你聯係研究所的時候,你很擔心。”不知過了多久,傅恒郢忽然與宴樞說道。

宴樞一愣,而後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般,說:“我以為,你要切除腺體。”

他臉還一如既往的嚴肅,配著那股子不好意思,有股說不出的喜感。

傅恒郢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搖了搖頭,“我想過這樣做。”

“傅總,你……”宴樞一噎,表情變得奇怪,“因為鬱先生嗎?”

“因為他,也不因為他。”傅恒郢說,“我的愛人,是名Beta,而我是高等Alpha,世俗定義間對我這段關係的不自信,讓他常常會因此受傷害。”

“每次看見他難過的樣子,我都會很心疼,有時候腦海裡會出現一個念頭,如果自己也是Beta就好了。”

“我會想要切除腺體,因為他,也因為我自己。”傅恒郢說,“我不想看見他因此難過,想與他更近一些。”

在那些開解鬱辛的日子裡,傅恒郢也有過仿徨,也會想,沒有腺體是不是就好了。

“那為什麼……”宴樞欲言又止。

“為什麼沒有實施是嗎?”傅恒郢垂下眸子,盯著手中的水杯,微微傾斜晃動,水麵掀起波瀾,“切除腺體是我個人自私的想法,如果一旦這樣去做,哪怕我不想,鬱辛也會因此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那樣的負擔,太重了。”

他曾想切除腺體,一勞永逸,但卻很快打消了念頭。

傅恒郢太了解鬱辛了,他的鬱辛,柔軟善良,如果他切除了腺體,那樣的負擔,足以壓得鬱辛喘不過氣,比所謂世俗流言的質疑,更加可怕。

這不是傅恒郢想要的結果。

他不願將自己的自私想法,將如此負擔,壓在他的身上。

更何況,若仔細想想,切除腺體其實是一種偷懶的做法,它是最簡單縮短他們性征差距的方法,但卻不是最好的。

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千萬種,有簡單的,有麻煩的,在這件事上,傅恒郢寧願麻煩些。

“那這次手術?”宴樞問。

視線從水杯上緩緩移開,傅恒郢平靜的看向窗外漂浮的雲,然後提起水杯喝了一口,半響後說:“我想告訴他,橙花的味道。”

……

鬱辛自噩夢間驚醒,他坐在床上,一身冷汗,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緩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窗外的天已經黑了,隨著“咚———”的一聲響,擺鐘渾厚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鬱辛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已經是晚上八點,他這一覺從早上十點多到現在,睡了近十個小時。

通訊軟件內被各類消息擠滿,鬱辛篩選著信息,指尖在滑到徐珠那條消息時停了下來。

一隻小豬:【老師,今天早上下班時你狀態不太好,你還好嗎?】

鬱辛沉默的看著這條信息,如果是以往,他或許會以為這就是關心,但是現在……

是做完虧心事以後的心慌嗎?想要確認自己是否露餡?也還怕敗露後身敗名裂?

複雜的情緒在心中蔓延,鬱辛想了想,最終還是回複道:【沒事。】

傅恒郢給鬱辛打來電話的時候,鬱辛剛洗完澡。

他擦著濕漉漉的頭發,接通電話。

傅恒郢的聲音自手機那頭傳來,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準備睡了嗎?”

“沒有,剛睡醒不久,才洗過澡。”鬱辛坐在床上,輕聲回答,“你呢?”

“我的話,還要處理一點工作。”傅恒郢說。

“嗯……”鬱辛隱約聽見文件翻頁的聲音,“那你早點看完休息,我不打擾你。”

說著,鬱辛就想掛電話。

“不要掛。”傅恒郢適時阻止了他的動作,“鬱辛,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鬱辛手中動作一頓,手機貼著耳朵,這讓傅恒郢這句話好像就在他耳邊說一樣,引得他一陣耳熱。

“那會不會打擾到你的工作?”鬱辛問。

“不會。”傅恒郢輕笑,“你掛斷電話才會。”

鬱辛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正想著,就聽傅恒郢繼而說:“鬱辛,我很想你。”

傅恒郢說得直白,對自己的思念絲毫不加以掩飾。

“今天下午已經有好幾份文件簽成你的名字了。”傅恒郢語氣帶著點無奈,“怎麼辦才好?”

鬱辛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被傅恒郢說得臉紅心跳,手貼著臉頰,試圖用冰涼的指尖給滾燙的臉頰降溫。

“那……”鬱辛抿抿唇,“我該做些什麼?”

我該怎麼做,才能緩解你的思念。

又該怎麼做,才能緩解我對你的思念。

傅恒郢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半響後說:“隨便說些什麼吧,什麼都好。”

“隨便什麼都好嗎?”鬱辛問。

傅恒郢說:“嗯,什麼都好。”

什麼都好的話……

鬱辛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知從什麼說起,最終便想到什麼說什麼了。

他的狀態很放鬆,再不似之前兩人剛重逢時那般,每句話都要斟酌許久才說出口。

鬱辛發生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變化。

“昨天阿姨給冰箱裡添菜的時候,還給我們帶了她自己包的餃子。”

“是香蔥豬肉餡的,她說我喜歡吃,所以特意給我帶來的。”

“科室裡最近病人沒之前那麼多了,感覺輕鬆很多。”

“醫院最近要開新科室,不知道是會招人還是從其它舊科室撥一批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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