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安撫似的拍拍老母親的手背，從人群中走出，“是，我有辦法。”
“曲二爺。”男人對曲榮抱了抱拳，道：“我住在城西，跟著父親乾些雜活度日，這裡我來過。”他說的雜活包括運送城內的垃圾還有疏通下水道，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活計。
男人指著方才人群所待的地方，道：“這個位置，我記得不錯的話應當是城北那條老街，那裡比較偏僻……”
男人言簡意賅，很快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認為城北的老街十分簡陋、偏僻，魔族性喜奢靡一定不會待在那個地方，就算溜達到此處，也不會太過留意。
方才瘦猴刻意放出靈力，魔族也隻能察覺到大致範圍，並不會第一時間猜測是在地下，隻要他們趕在魔族之前到達那條老街，就可以保護躲在地下的人的安全。
男子說完眾人都沉默了，有人小聲說：“可是，這樣一來，出去的人就會死。”
恒友說：“我去。”
“我也去。”
“算我一個。”
“還有我。”
很快又有幾名弟子站了出來，他們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眼中也沒有絲毫懼怕退縮之意，他們看著曲榮，請命道：“請讓弟子前去。”
“你們……”曲榮麵露不忍，最終還是點頭道：“好，我跟你們一起去。端木這裡就交給你了。”
“二爺？”
“師傅您……”
“什麼都彆說了。”曲榮的話音裡是不容置喙的決絕，他看向何遇，道：“天很快就要黑了，你帶上幾個人趁亂從這裡離開，必須要快，不能被魔族察覺。”
方才出主意的那名男子詫異的看了何遇一眼，很快說道：“二爺，這隻怕不妥。”
曲榮道：“哦？何處不妥？”
男子道：“淩天城內魔族數量眾多，這十幾個人不可能吸引他們全部的注意力，若想在不驚擾魔族的情況下離開，必須要把事情鬨大，越大越好。”
曲榮與何遇對視一眼，隨後看向男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方才隱匿在人群中的時候男子平平無奇，絲毫不引人注意，但是一番交流下來，男子身上的光芒讓人不忍忽視。他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回二爺，我叫李燦。”
男子迎著曲榮審視的目光大方的笑了起來，他好像知道曲榮在想什麼，說道：“我自小對修仙感興趣，也曾拜過師傅，奈何資質太差，多年來沒有建樹，師傅說我於此道無緣，逐我出師門。又逢父親離世，家中隻有母親一人，我就回來了。十年前來到淩天城，多虧了老爺與二爺的庇護。”
“你師父是何人？”曲榮臉色一沉，“簡直是胡說八道，什麼資質太差，你分明就是……”他不無可惜的歎了口氣。
觀李燦方才說話的氣度和思考事情的方式，就知他是個極聰明的。若是拜得名師定然會大有作為，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曲榮歎道：“庸師害人呐。”
李燦淡淡笑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他說陪陪母親也挺好的。
曲榮歎了一聲，道：“你方才說要將事情鬨大，可是我們就這麼些人手……”
曲榮很是為難，這下水道中的弟子隻有幾十人，現在分出十多人引開魔族的注意力已經是很難得了。
這裡還有這麼多百姓要照顧，他們需要吃東西，生病了需要醫治。原本幾十人照顧這裡成百上千的百姓已經很困難了，現在再失去十幾人，想必日後會更加艱苦。
曲榮擰眉道：“我們人手不夠。”
李燦道：“夠的。”
曲榮搖頭道：“我們不可能傾巢而出。食物、藥品，這些都需要修士來做……”
“二爺，我知道。”李燦聲音很輕，他說：“但是我們不僅有修士。”
曲榮一怔，李燦道：“您看，這裡有上千人……”
“不行！”曲榮眼睛瞪得溜圓，他說：“不行。他們都是些普通人，我不能讓他們去送死。”
“我們都是普通人。”李燦笑了，隻是那笑容十分苦澀，“二爺，我們都是普通人，你們雖然修仙，但是與我們沒有任何區彆。你們可以，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曲榮沉聲道：“我說了，不行!”
李燦道：“二爺，我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所以守護這片土地並不隻是你們的責任。我們不可能一直被你們保護，這對你們來說不公平。”
“彆說了。”曲榮按住額角漫上的青筋，大聲道：“方俊，帶他們走，其他人跟著我。”
“二爺！”李燦欲追上曲榮，卻被兩名弟子的攔住了去路，他扒住那兩名弟子的手臂叫道：“二爺，我雖不是仙門中人，但也知道現在人界的情況十分糟糕，而且這位小公子來到此處定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您既然如此看重他，就一定不希望發生絲毫意外……”
被點名的何遇隻能站在一旁，緊緊攥住拳頭，彌漫心頭的皆是無力之感。
因為他發現在李燦與曲榮的爭執與交鋒中，並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他甚至連留下來和這些人共存亡的權利都沒有。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所以他隻能站在一旁，等待著最終的結果。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
更煎熬的是，他知道曲榮與李燦無論誰輸誰贏，都將會是一場悲劇。而他明知那是一場悲劇，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無能為力。
那邊李燦還在勸說著曲榮，奈何曲榮不為所動，終於李燦一咬牙跪了下來。
曲榮道：“你這是做什麼，起來！”
“二爺，我並不覺得我們的命比你們更金貴。這麼多年，你們替我們擋住了無數危險，現在也該是我們做些什麼的時候了。”李燦說著俯下身，竟是叩了個頭。
站在一旁的眾人神色各不相同，有的目光閃爍，有的則咬緊了牙齒，還有的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
偌大的空間內靜悄悄的，竟無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