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黑暗
洛青裁用袖子捂住口鼻, 沒有一絲猶豫衝進了被烈火包圍的屋子。
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洛青裁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咳嗽了幾聲, 朝屋子最內側走去。——那裡是睡覺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話, 晏從之夫婦應該就在那裡休息。隻是這裡離門並沒有多遠的距離,就算他們睡的再沉也不應該到現在還沒發現。
洛青裁心底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很快,他就來到了屋子最裡側,隻是床鋪上並沒有人。
身後突然傳來唔唔的聲音, 洛青裁猝然回頭,就見晏從之夫婦二人被捆綁在椅子上,嘴巴還被碎布堵住了。
婦人眼淚流了滿臉,正掙紮著看向洛青裁,口中發出唔唔的聲音。
洛青裁臉色一沉,上前將婦人口中的碎布扯出來, 問道:“怎麼回事?”邊說邊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繩索。
婦人卻搖頭道:“青裁,你快走, 彆管我們。快走!”
洛青裁不發一語,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解開婦人身上的繩索後,洛青裁又轉向一旁的晏從之。
然而,洛青裁很快發現晏從之的狀態很不對勁,他的頭自始至終垂著, 一點動靜也沒有。
想到婦人悲痛欲絕的臉, 洛青裁心底有些不安, 就在他伸出手的時候,婦人崩潰的哭聲在耳邊響起:“青裁,你爹,你爹他已經……”
洛青裁心底狠狠一抽,婦人卻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將他往外推:“你走,快走。”
洛青裁的雙腳穩穩釘在地上,他沉聲道:“誰乾的?”
“我,我不知道。”婦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她再次去拉洛青裁,“這裡危險,你彆管我們,快走。”
洛青裁反手握住婦人的手,隻覺她的掌心一片冰冷黏膩。
“我帶你們出去。”洛青裁說著用短刃割開綁在晏從之身上的繩子。
沒有了繩索束縛,晏從之的身體軟綿綿向前倒去,洛青裁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晏從之的身體冷冰冰的——就算在這灼浪滔天的火海之中,他的身體還是冷的。
洛青裁的手指有些發顫,他狠狠攥了一下拳頭,指甲刺進掌心,那劇烈的疼痛使他的頭腦冷靜了一些。
就在洛青裁準備將晏從之背起來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加掩飾的殺意自身後襲來。
洛青裁猝然轉頭,就見婦人張開雙臂義無反顧的擋在他身前,瘦弱的身體仿佛站成了一堵頂天立地,遮風擋雨的牆。
“不,你讓……”洛青裁臉色驟變,他的手隻來得及放在婦人的肩上,下一瞬利刃刺入肉體的聲音清晰傳來,使人毛骨悚然。
幾滴溫熱的血濺在洛青裁的臉上,那一瞬間,他竟狠狠打了個哆嗦,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
婦人的身體軟綿綿的倒下去,洛青裁雙膝一彎,將婦人牢牢抱在懷裡,血瞬間染紅了他的白衣。
“青裁……走……快走!”婦人臉色慘白,卻仍不忘催促洛青裁離開,“屋子馬上就要塌了,而且這裡……這裡還有……你快走啊!”
“好,我帶你們一起走。”洛青裁說著抽過一旁的繩子將晏從之的屍體綁在自己背上,又將婦人打橫抱起。
但經過這麼久的耽擱,火勢已經控製不住,木頭搭建的屋頂開始往下掉,其中一根險而又險的擦著洛青裁的身側砸下來,差點將他壓在下麵。
小白不知什麼時候鑽了出來,在洛青裁的肩頭跳來跳去,吱吱亂叫。
洛青裁一腳踹開橫在麵前的木頭,帶著晏叢之夫婦二人,不管不顧的一頭紮了出去。
洛青裁帶著二人出來衝出火海的時候近乎脫力,他又向前跑了幾步突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出來了,出來了。”救火和看熱鬨的人瞬間圍了上來,“出來就好啊,沒事吧?”
“還好沒事啊,真是老天保佑。”
洛青裁卻聽不清周圍的人在說什麼,他一隻手緊緊按住婦人腰腹間的傷口,一隻手則去摸身上的乾坤袋。
就在這時,幾個人擠開人群來到洛青裁麵前,“長老。”這幾人正是陪同洛青裁來此的藥王穀弟子。
洛青裁卻好像沒聽見,一點回應的意思也沒有,他將乾坤袋一把扯下來,呼啦啦將藥瓶倒了一地。其中一名藥王穀弟子殷勤上前拔開了瓶塞將瓶子遞給他。
“長老,我們本來是守在這裡的,但不知怎麼忽然就昏了過去,您……”
洛青裁道:“紗布。”
“啊?”
“我說,給、我、紗、布。”洛青裁一字一句又重複了一遍。
“哦,哦。”那名弟子如夢方醒,開始低頭翻找。
“彆哭。”婦人忽然伸出一隻手撫上洛青裁的麵頰,她的手上染滿了鮮血,涼到沁骨。
經婦人這麼一說,洛青裁才反應過來,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早已淚流滿麵。
“我沒哭。”洛青裁飛快的眨眨眼,卻無論如何都眨不走那股酸澀,他的視線落在婦人的腹部,雖然上了藥粉,但血根本就止不住。
洛青裁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衣擺已經被婦人的血浸透了。婦人的身體孱弱,他不敢喂她丹藥,隻能祈禱她能夠撐過這一劫。
但他心裡其實知道,婦人這一劫怕是躲不過了。
“沒事的。”洛青裁放緩聲音說道:“你會沒事的。”他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顫抖,這話不知是說給婦人聽的,還是在安慰自己。
眼淚順著洛青裁的下巴低落,砸在婦人的側臉上。婦人也是眼含熱淚,他們一家人分離了十多年,相聚的日子實在是太短太短了。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努力彎了彎嘴巴,露出一個和藹溫柔的笑來。拇指輕輕擦去洛青裁臉上的淚水,婦人低聲道:“嗯,沒事的……彆哭了,彆……哭了。對不起。”
婦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最後終於沒了聲息。手軟綿綿的滑下來,洛青裁想要伸手握住,但粘膩的鮮血卻阻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