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第四百零三章(1 / 2)

第四百零三章、

有了神秘人的幫助,男孩兒殺了那兩名魔族重新回了村子, 但當他趕回去的時候, 村子已經被付之一炬。

男孩擦乾眼淚,一頭紮進深山之中。他聽母親說過, 那群凶神惡煞的魔族就住在山裡。很幸運, 男孩兒很快看到了被吊在木架上的村民們, 他們還活著。

那一刻男孩的心中極為欣喜。還來得及,他能救他們, 然而, 他低估了魔族的殘忍程度。

那群魔族給村民們喂了一種蟲子, 那蟲子會一點一點蠶食他們的內臟,人卻不會死,無論手指如何抓撓也摳不出來。

真正的生不如死。

男孩留了一名魔族的性命, 讓他救這些村民。然而此蟲入體,除非開腸破肚, 否則不可能取出來。

聽著村民們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男孩兒大吼一聲, 直接砍掉了那名魔族的頭。

角落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男孩回頭,那名貓著腰的中年男人腿腳一軟,當即跪在地上。

“彆殺我, 彆殺我, 我也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彆殺我, 彆……”他涕泗橫流,不住叩頭,甚至尿了褲子。

男孩知道,是這個人出賣了他們,他將他們的秘密告訴了那幾名魔族,所以才會有如此慘劇發生。

男孩沒有殺那名背叛者。現在整個村子,除了他們二人,其餘人體內全都有蟲,他需要幫手。

村子已經被毀了,他們就占了魔族的地盤,將所有人搬進洞裡。但有了棲身之所還不夠,村民們體內的蟲子必須解決。

男孩尋了洞裡的鎖鏈將那名背叛者捆了起來,然後出村子去找人幫忙。他記得爹說過,修士無所不能,找到他們所有人都有救了。

男孩走了一天一夜,腳下磨出了血泡,他沒有停下,最終找到了一處修仙門派。他知道他來對了,因為看到有人禦劍飛行。

男孩的心裡湧起一股希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然而,那群修士卻將他奚落一番,攆出山門。

男孩在門外跪了一夜,半夜下起了大雨,可是沒人看他一眼。最後天亮了,男孩帶著滿心絕望回到了村子。等他來到洞口的時候,鼻間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洞中的場麵殘忍而血腥,隻見那些村民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上身的衣服全都被扯開了,身上被抓撓的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見白色的骨頭。

眾人的血混在一處,將地麵都染紅了。但即便是這樣,他們的手指仍在身上抓撓個不停。甚至有人以頭搶地,恨不得就此死去。

男孩知道不能讓他們這樣抓下去,便找來繩子捆住他們的雙手。極度的痛苦幾乎逼瘋了這些大人。

——這些曾經在男孩心中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大人。

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慘叫,叫到喉嚨沙啞,發不出聲音,然後咳血。

男孩挖來了止血的藥,直接嚼碎了敷在他們的傷口上,但是有什麼用呢,真正的痛苦在內臟,在那些看不見的蟲子身上。

最早熬不下去的是老村長,他死的時候,滿身血汙,形銷骨立,早已沒了人形。人群裡有人在哭,有人在喊,男孩兒則不停的抹著眼淚。

後來這群人開始尋死,但多日的折磨他們早沒了自我解決的氣力,所以他們求男孩幫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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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麵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何遇的心情也很沉重,原來這就是玖炎親手殺死自己父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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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還在繼續,男孩安葬了那些村民後在墳前跪了三天。

那名背叛者則躺在他的身旁,用手指瘋狂抓撓自己的身體。——男孩在山洞裡找到了魔族留下的蟲子,他將瓶中所有的蟲都喂給了那名背叛的中年人。

這三天裡,那名中年人慘叫,求饒,最後求死。男孩看著他冷冷的笑,卻一動不動。

三天時間一到,男孩離開村子,將他曾經求救的修仙門派屠了,一個不留。

故事講到這裡,終於接近尾聲。雖然玖炎沒有明說,但眾人都知道,故事裡的男孩就是他自己。

玖炎殺了背叛村子的村民,殺了拒絕幫助他的修士。

再然後,他放棄了人族的身份,以人身入魔。最後被玖魁收養,以一己之力,重新挑起了人魔兩界的爭端。那動蕩,一直延續至今。

何遇道:“你既殺了那些人,大仇已報。為何還要……”

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被翻出來,玖炎的情緒有些失控,他叫道:“那不夠!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你們所有人都該死……”

人族背叛他,拒絕救那些村民,魔族毀了他的村子,害死他的親人。他家破人亡,背井離鄉,都是拜他們所賜。

所以不管是人族還是魔族,都不是無辜的,他們所有人都該死!

看著形如癲狂的玖炎,何遇心底沒來由的冒出一股怒氣:“夠了!”

玖炎轉過頭看著何遇,他的眼底滿是淚水,好像隨著幽冥劍消失在玖炎體內,他的人性就回歸了。

何遇道:“這些年你做了這麼多惡事,致使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就不覺得自己有錯嗎?”

玖炎冷冷一笑,看著何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何遇道:“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欠你?所有人都對不起你?你是在向這個世界複仇,你一點錯都沒有?”

看著玖炎的臉,何遇輕輕吐出兩個字:“愚蠢!”

“你痛恨的人族裡有你的父母,長輩,朋友,他們拚儘一切救你的命,想讓你好好活下去。你痛恨的魔族裡有玖魁魔尊,他收養你,重新給你一個家。玖熙前輩把你當親哥哥,冰月也喜歡你,可你的腦子裡隻記得那些背叛與傷害。那些溫情與愛護,全都被你堵在了心門之外。

“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所以看不見身邊的美好。玖炎,我不否認你的身世淒苦可憐,但人總是要向前看,不可能一直困守在原地。五百年前當你遇到玖魁魔尊的那一刻,重新開始的機會就在你眼前,可是你拒絕了。”

何遇說完之後,玖炎低低笑了起來,漸漸地那笑聲越來越大,到了最後簡直像是在哭。

一幅又一幅畫麵在腦海中浮現。

玖炎想起最初見到玖魁的時候是在熱鬨擁擠的長街。玖魁蹲在他麵前,手裡拿著一個雪白的大肉包,對他笑的一臉慈祥:“拿著,吃吧。”

他想起玖魁問他:“小家夥沒有家嗎?不嫌棄的話跟我回去吧。”

他想起玖魁說:“我閨女跟你差不多大呢,皮猴子似的,煩人的緊。以後你帶她玩,我能輕鬆點。”

他想起玖魁說:“你是我兒子,我是你爹,不用如此小心謹慎。”

他想起玖熙腦袋上頂著一隻冰藍色的小鳳凰,一路小跑來到他麵前,牽起他的手,笑的甜甜的:“哥哥,咱們去那邊玩。”

……

玖炎笑著笑著身體猛地一顫,向後砸在了地上,他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有黑色濃稠的血從眼耳口鼻中湧出。

不知過了多久,他不動了。

玖炎終於死了,可是眾人並沒有覺得多高興。玖炎臨死前說的那個故事,讓人心情沉重。

如果那個村民不曾背叛,如果那些修士願意出手相助,如果玖炎能夠放下心中的仇恨,故事的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人魔五百年的動亂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可惜這世上,從無如果。

何遇看著玖炎的屍體,神色複雜。

或許在五百年前,名叫阿炎的孩子落水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不過是……

何遇的目光忽地一凝,有什麼東西正在從玖炎身上剝離。

易朗顯然也發現了,二人對視一眼,同時上前。——那是一隻拇指粗細的小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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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炎已死,人魔兩族的危機終於解除。但眾人總有一種不真實感,直到一天後,他們才反應過來,玖炎確實死了。那麼,慶祝吧。

人魔兩界四處張燈結彩,熱鬨非凡。在這喜慶的日子裡,沈雪童跑遍了環琅天,都沒有找到何遇跟易朗。就連李如許,曹夢啟等人都沒了蹤影。

沈浩說:“他們有事出去了,你自己玩吧。”

沈雪童不滿:“玖炎,鬼手都死了,還有什麼大事要做?最大的事難道不是好好醉一場?”

沈浩大笑:“好,醉一場。走,爺爺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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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遇,易朗二人根據黑龍的指引來到了玖炎的故鄉。隻是經過百年,此地地貌變化甚大,根本看不出曾經有人居住的痕跡。

那條小黑龍被何遇裝在一個透明的瓶子裡,扭動著身體說:“就是這裡,我不會記錯。”

何遇嗯了一聲,問:“那些村民的埋骨地在何處?”黑龍帶他們進了山。

隻見山林中樹木蔥鬱,古藤糾纏。想要尋找五百年的土墳,十分困難,但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前些日子這裡下了一場暴雨,泥土被衝開,露出下麵的森然白骨。

何遇易朗二人將屍骨重新埋上,然後點燃了出發前特意采買的黃紙香燭。他們還帶了果脯貢品與美酒。

易朗看著燃燒的黃紙,輕聲說:“我問了秀娘,那蟲子是魔族培育用來逼供的東西,極為殘忍惡毒,不過現在已經滅絕了。”

何遇嗯了一聲,他將拆開的酒壇放到墳邊,低聲說:“有玖熙前輩在,魔族的事不用我們憂心了。”

他們隨意閒聊,瓶子裡的小黑龍有些不耐煩了:“人都死了這麼多年,不知輪回投胎過幾次,你們還祭拜他們做什麼?”

何遇笑笑:“說的也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小黑龍來了精神:“去哪裡?去哪裡?”

易朗說:“荒山野林的,蚊蟲又多,出去找個小鎮子逛逛吧。”

小黑龍高興的在瓶子裡翻滾:“好好好,我跟你們說,這些年我一直在附在玖炎身上,魔族那烏漆嘛黑的景致早就看夠了。都說人界風景美如畫,我一定要好好看看,才不枉走這一遭。”

兩人一龍邊走邊聊。

小黑龍說:“我也記不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死的了,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待在湖底。因為屍骨就在那裡,我也被困在了湖水之中,哪也去不了。幾千年呀,就待在方寸之地,那滋味。”

他好像尋找認同似的看著何遇,易朗:“你們知道那種感受吧?”

何遇是個喜歡熱鬨的,聞言點點頭:“確實是一種折磨。”

“所以呀,我一直盼著什麼時候離開湖底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不過憑我自己的能力是不行了,不過還好,我運氣不錯。”

小黑龍說到這裡,又有些感慨:“誰能想到,當初那麼小的一個孩子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易朗摘了一片葉子捏在手裡,狀若漫不經心的問:“當初你為什麼幫他?”

“覺得他可憐呀。”

易朗嗤笑一聲。

小黑龍被他笑的有點不好意思,訕訕道:“好不容易來了這麼一個人,我就想他能帶我出去走走。待在湖底真是太寂寞了。”

“當然。”他又急吼吼的補充道:“如果我知道他後來會做出那麼多惡事的話,我肯定不會幫他的。”

易朗將葉子放到唇邊,試著吹了一下,聲音極為難聽。他皺了下眉,哦了一聲:“既然他行了惡事,你自行離開不就好了?”

小黑龍歎氣道:“我何曾不想呢。但你知道,他被玖魁收養,實力一漲再漲。最後竟使用惡毒的法子將我封在他的體內,我徹底失去自由,力量也全都被他拿去了。直到幾天前他死了,我才重獲自由。”

易朗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他的注意力好像完全被手裡的葉子吸引了,又接連試了幾次,吹出的聲音依然十分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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