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龍就在這詭異的“樂聲”中向前走去。
走出一段後，小黑龍像是想起了什麼，他說：“這件事我不都給你們說過了嗎？為何還要問。”
“這些日子太累了。”說話的是何遇。
小黑龍轉頭看他，何遇笑著說：“人一累腦子就不太好用，記性差。你彆嫌麻煩，回去後我們還要給眾人一個交代。”
“什，什麼交代？”小黑龍緊張的連鱗片都豎起來了，他結結巴巴道：“沈宗主，我，我也是受害者呀，你都看見了。這村子是真的存在的，還有那些死人。我當時幫他雖帶著一點私心，但我真的沒做惡……”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聽一聲尖利的聲音響起，尾音直刺雲霄。
原來是易朗終於將葉子吹響了。
“你放心。”易朗看著手裡的葉子，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我們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那就好。”小黑龍終於放下心來。又走了一會兒，小黑龍漸漸察覺到不對：“這不是出去的路，你們要去哪兒？”
回答他的是易朗吹出的斷斷續續，時高時低的樂聲。
小黑龍有點緊張，在瓶子裡大喊大叫。
擾人的樂聲終於停了，易朗似笑非笑的看著瓶中委屈巴巴的小黑龍：“你當真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
——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湖泊。
陽光灑在湖麵上，折射出細碎的光點，有些晃眼。但不可否認，這裡很美。
易朗上前一步與何遇並肩，何遇對他說：“運氣不錯，五百年了，這湖還在。”
易朗輕笑：“作為埋骨之地，倒是可惜了。”
“你們想做什麼？”小黑龍有些緊張。
易朗笑：“彆怕，不管是人族還是魔族都講究入土為安，我們來給你收屍。”
小黑龍看了易朗片刻，叫道：“你們根本就沒信過我。”
易朗驚訝的看著他：“被你看出來了。”
他如此坦誠，小黑龍倒是愣了一下，但很快變得暴躁：“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何遇說：“不想怎麼樣，隻是希望惡人得到應有的代價。”
“惡人？”小黑龍不可置信的叫道：“你們竟然說我是惡人？”
他好像無限委屈：“你們若是目睹了玖炎的悲慘遭遇，你們不會伸出援手嗎？我幫他殺了那些惡人有什麼不對？是，到了後麵玖炎做了很多惡，但那時我已經被他控製了，根本無能為力。而且，那把劍，你們用來對付玖炎的劍就是我留下了的。若非如此，你們怎麼可能殺的了他。”
何遇看著他：“幽冥劍？”
“是。”小黑龍點頭：“我雖然忘了很多事，但也知道強大的力量會催生出貪婪與暴虐。我
附在玖炎身上，他便是不死之身。隻有我留下的那把劍才能重創於他。為了防止將來生出禍患，我留下那把劍。沒想到真的有用到的一天。”說完又補充道：“我真的是無辜的。”
易朗拍了拍手：“挺精彩的。”
小黑龍怒道：“你……”
“彆急嘛。”易朗笑著說：“給你看樣東西。”他隨手拋了一個細長的東西在空中，隨後一隻巴掌大的小白團子從他身後竄了出去。
小白叼住那東西上方的紅繩，小腦袋輕輕一甩，隻聽唰一聲輕響，一副畫出現在眼前。
畫上畫的是一條威風凜凜的巨龍，雙目殷紅似血，鱗片漆黑如墨，爪下屍橫遍野，就是這麼看著，都能感覺到一股撲麵而來的血腥氣。
易朗看著瓶中的小黑龍，笑道：“認得嗎？”
小黑龍的眼底閃過一道紅光，看著易朗的目光天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殺陰冷之色。
易朗很感興趣的看著他：“魔龍赤月，隕落數千年，沒想到還能出來興風作浪。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
何遇淡淡道：“有什麼好佩服的。既然作了古，就該老老實實去投胎，還摻和人間事做什麼？”
易朗擺出受教的神色：“師兄說的對。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
赤月目光冰冷，“你們是如何察覺到我的身份的？”
“龍族雖滅絕近千年，但人界與魔界的典籍上仍有記載。黑龍曾是龍族中極為龐大的一脈，想確定你的身份其實並不容易。”
關於龍族的事，何遇腦海裡其實沒有太多資料，因為《登仙》中龍族早就死絕了。他現在知道的這些知識都是連夜在玖熙那裡惡補的。
何遇道：“但是你的話裡有漏洞。”
赤月：“哦？”
“你說你的魂魄不能距離屍骨太遠，否則會魂飛魄散，所以隻能借助於人身才能安全。但是環琅天距此地萬裡之遙，你從玖炎體內脫離也已有兩日，卻什麼異樣都沒有。
“而且我剛剛觀察了一下，這湖距離村子並不遠，沒有道理那些村民不會來這裡。既然他們會來此，為何這麼多年你不尋求他們的幫助，而找上一名幾歲的孩子？我想其實那麼多年你的魂魄都在湖底沉睡，是玖炎心底的恨意將你喚醒。
“你剛剛醒來，力量對付一些不入流的魔族與修士沒有問題。但外麵的世界凶險難測，你不知道外麵是否有人還記得你。你生性謹慎，所以借助玖炎的身體幫助自己隱藏氣息。若我沒料錯的話，你準備在力量恢複之後就殺了玖炎。隻是沒想到，玖炎因你入體之故以人身化魔。他混沌流浪間，陰差陽錯被玖魁收養。直到那時你的心裡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赤月好像很感興趣：“哦？繼續說下去。”
何遇道：“魔尊家的公子身份對你來說十分有利。我猜，從那個時候起你就開始有意識的引導玖炎，讓他去怨去恨。”
赤月讚賞的看了何遇一眼：“你猜的不錯。”
何遇道：“隻可惜玖炎並未如你所願。”
玖炎小時候的生活雖然過得貧苦且擔驚受怕，但父疼母愛，村子裡的人都很喜歡他。就連另外兩個大孩子，也將他視為親弟弟。
玖炎是個在愛裡長大的孩子，所以他的心比誰都柔軟。雖然他殺了人，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依然渴望有一個人，有一個地方可以接納他。
當玖魁站在他麵前朝他伸出手的時候，他本能的反應就是用力抓住，死也不會放手。——因為他知道，那愛有多珍貴。
赤月笑著嘖了一聲：“是呀，我好言好語相勸，他卻不識抬舉。”
何遇道：“所以也就是在玖炎拒絕你之後，幽冥劍‘誕生’了，對嗎？”
赤月目光一閃，哈哈大笑起來：“有點意思，你繼續說。”
何遇道：“我十年前與玖炎打過交道，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的玖炎就是一個神/經/病，他陰鷙冰冷，沒有一絲人味兒。可當他看到幽冥劍的時候，神色很是奇怪。若非要找個詞來形容的話，大概是傷感。
“我用幽冥劍傷了玖炎之後，他的情緒也出現了波動。到了最後，幽冥劍消失在他體內，他甚至流出了眼淚。玖炎的前後變化，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赤月道：“所以？”
“人心是感知一切冷暖的媒介。”何遇輕聲說：“其實幽冥劍就是玖炎的心。在玖炎拒絕你之後，你拿走了他的心。又擔心將來玖炎強大到脫離你的掌控，你便將他的心凝成了幽冥劍。”
以前的玖炎或許會覺得奇怪，但是沒了心的玖炎，隻記得要向這個世界複仇，所以他並未疑慮幽冥劍的來曆。再看他看來，能取自己性命的東西，自然要貼身攜帶。
“嗬嗬，不錯。”赤月道：“我需要的是一枚聽話的棋子，若是有朝一日棋子脫離掌控 ，那就沒了存在的必要。”
“真是未雨綢繆啊。”何遇厭惡的皺了下眉，繼續說道：“玖炎說到底不過是一名普通人族，隨著心臟回歸體內，他的人性也回來了。沒了恨意的玖炎以普通人族之身根本承受不住你所帶來的陰寒魔氣，自然吐血身亡了。”更不要說，他身上還有那麼多傷口。
“所以。”易朗做最後總結，“結合以上種種，想要推出你的身份就很簡單了。畢竟這麼多年，黑龍一族可就隻出過一個為禍世間的大魔頭啊。魔龍，赤月。”
“哈哈哈哈。”赤月仰天大笑，“你們的推論確實精彩。可是那又如何，我的屍骨就在此地，就算你們聯手，也不是我的對手。”
隨著他話音落下，何遇手中的透明瓶子應聲炸裂，一名紅衣男子出現在半空中。
赤月臉上帶著譏誚的笑容：“縱虎歸山，過了這麼多年，你們人族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他再次放聲大笑，一轉身，向湖中飛去。
“你太自信了。”易朗氣定神閒的站在原地，聲音遠遠的飄進赤月耳中，“其實自信並不是壞事，但過度的自信便成了自負。”說著看向一旁的何遇：“師兄，你說對嗎？”
何遇笑著看了易朗一眼：“沒錯。”
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之故，何遇越看易朗越覺得喜歡。
你看，他還知道總結自己失敗的經驗呢。
看著並肩站在林中的何遇易朗二人，赤月臉上閃過一抹狐疑，他略一遲疑一頭紮進水中，片刻後滿麵陰沉的浮出了水麵。
何遇，易朗還維持著剛剛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在看戲一樣。
赤月氣的渾身顫抖：“你們把我的龍骨弄到何處去了？”
“你是說湖底下那個長蟲的骨頭？”一道女聲響了起來，“在這兒呢。”
赤月轉頭去看，就見一名身著深藍色勁裝的女子踩在飛劍上，手裡拿著一個乾坤袋。正甩啊甩的。
在那名女子身側，還有幾名年輕的修士，身上全都帶著一股肅殺之氣，正目光不善的盯著他。
“還給我。”赤月身形暴動，頃刻間就出現在藍衣女子之前，但他還未來得及動手，女子身周的幾名修士全都圍了上來。
藍衣女子輕笑一聲：“交給你們了。”她解下腰間長鞭，隨手一揮纏住下方的大樹，然後踩著鞭子滑了下去。
“給你。”曲鳳鈴將裝有龍骨的乾坤袋遞給何遇。
何遇笑道：“辛苦了。”
“小事情。”曲鳳鈴說完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沈大哥，打個商量行嗎？”
“你說。”
曲鳳鈴道：“下次傳消息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用那麼難聽的暗號啊？”
易朗：“……”
何遇不著痕跡的輕拍了一下易朗的手，讓他控製住脾氣，然後笑著點頭：“很難聽嗎？那我回去好好練練吧。”
曲鳳鈴還想再說什麼，忽見上方赤月五爪成勾抓向白大業後心。
“小心！”曲鳳鈴厲喝一聲。
易朗眉頭一皺，拿過何遇手裡的乾坤袋將靈力注入其中，隻見空中赤月身形一滯，狠狠跌落在地麵上。
何遇輕笑：“傳說握有龍的屍骨，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操控它，原來是真的。”
白大業落在地上，衝易朗道謝。李如許，曹夢啟緊隨其後，也落在地麵上。
赤月在地麵上砸出了一個深坑，頭發，衣服上滿是枯枝殘葉，看起來狼狽不堪。因為易朗方才的一番舉動，他痛得臉色發白。
曲鳳鈴好奇的看著縮成一團不住顫抖的赤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凝出實體的魂魄呢。”就算是玖熙，她也並非完全的實體。
赤月抬起頭來，看著圍在身邊的眾人，眼睛赤紅一片。
易朗捏著乾坤袋衝他笑：“很不服氣是嗎？玖炎差一點就能完成你滅世的願望了。如果，你沒有自作聰明的留下那把幽冥劍的話。”
赤月臉色驟變，雙唇顫抖不已，最後竟吐出一口血來。
易朗嫌棄的嘖了一聲，“彆急著吐血呀，你做了這麼多惡，還有很多刑罰等著你呢。可彆這麼輕易就死了。”他朝白大業一揚下巴：“捆起來，帶走。”
白大業哦了一聲，手腳麻利的將赤月縛了起來。直到綁完了，他才反應過來：“不對呀，我好歹也是一穀之中，為什麼要聽他的！”
其他人已經走遠了，曹夢啟沙啞的聲音遠遠傳來：“白穀主，走了。”
“哎，這就來。”白大業將赤月提溜起來，快步追了上去，口裡喊道：“喂，你們倒是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