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的李家彆院中, 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趁著前院發生騷亂的時候闖了進來, 然後迅速的躲藏在牆角成簇的濯塵草中。
確定安全之後, 張安義從草叢中鑽了出來,緊隨其後沈雪童,最後是大山。
張安義望著滿院的濯塵草, 眼神哀傷。突然一張紙團朝自己飛了過來,他伸出左手一把接住,發現是一張符紙, 且是組成縛魂陣的符紙。
他抬眼看去, 就見沈雪童半蹲在地上, 正揚著臟兮兮的小手衝他搖啊搖啊, 一雙大眼睛彎成月牙形。
而站在沈雪童身旁的大山,正將連根拔起的濯塵草丟在院中,也衝他咧了咧嘴,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張安義嘴唇動了動, 然後露出一抹很淺的笑來。
張安義與大山負責清理院中的濯塵草,而沈雪童則將組成縛魂陣的符紙儘數揭了下來, 團成一團丟在地上。
——這繪製縛魂陣的符篆與普通的不同,且威力巨大, 尋常人若是觸碰,輕則受到重創,重則身死。就如同當初的小白一樣。
尋常人碰不了,可是沈雪童不同。她的父親是百年難遇的修仙奇才,而母親則是十分強大的魔族, 再加上她的身體裡還有混元珠,這些符篆根本傷不了她。所以,她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知過了多久,院中的濯塵草被儘數拔出,那些符篆也全部被丟棄在了院子中間。
張安義接過大山遞過來的酒,神色鄭重的鞠了一躬,最後將酒液倒在了符紙還有濯塵草上。
大山將點燃的火把丟了過去,呼啦一聲,火光衝天。腳下的地麵輕輕顫動著,有縷縷黑氣從地下鑽出來。
那黑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鬱。原本晴朗的天氣仿佛被覆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黑紗,四周的溫度降了下來,一瞬間從陽春三月步入朔九寒冬,且那風是陰冷的,仿佛能夠滲人骨髓之中。
陰冷的風過後,院中站滿了“人”。
——真的是站滿了。
一點空隙都沒有留下,有些“人”甚至是交疊著站在一塊,麵色慘白,凶神惡煞,身上是濃鬱道幾乎將人吞噬的陰煞之氣。
看著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們,張安義眼中噙滿淚水。他踉蹌著上前一步,顫抖的抬起手臂想要去觸碰他們,可就在這時,一道驚雷炸響,冰冷的雨水落了下來,打在人的身上,一路冷到心裡。
狂風再次翻湧,淒切的鬼泣聲伴隨著嘩啦啦的雨聲從張安義身旁呼嘯而過,張安義隻感到指尖傳來一股冷意,再回過神來,院中隻剩下他與沈雪童、大山三人。
張安義頹然的跪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
李唯在曲門主說出“怨氣”兩個字的時候,臉上出現一瞬的慌亂,但是他很快冷靜下來。
——李如許青天白日闖進來,不是因為不怕死,而是在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拖延時間。
想通了這一點,他看向李如許的眼神陰冷如刀,仿佛要將他碎屍萬段一般。
李如許平靜的回望著李唯,原本他對這個二叔有多敬重,現在就有多厭棄。
他看向身側的弟弟,心中隻覺的萬分慶幸。
還好,還好問渠夠聰明,在李唯的手下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帶著冷意的雨水兜頭淋下,淒切的鬼厲聲由遠及近,李家弟子嘴唇青白,冷的牙齒直打顫。
很快,一束由怨氣彙聚而成的黑色霧氣從半空中狠狠砸在地上,周遭的溫度變得更冷了。
待在場眾人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站滿了“人”,更準確的稱呼,應該是——鬼。
這些突然出現的“人”身上縈繞著逼人的怨氣,可是透過這些怨氣,仍然能夠看清楚這些人的衣著、容貌。
他們看起來竟都十分年輕,黑木簪、暗紅色的校服,這是李家弟子的標準裝扮,隻是現在……出現在這裡的他們,不再是人。
活著的李家弟子滿頭霧水,且滿心駭然。為何在這裡,在李府,會突然出現如此數量的鬼魂,而且皆是厲鬼。
另外,他們看起來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是李家的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為什麼自己在這裡生活了三年,一點都不知道。
這些厲鬼難道一直棲居在李府,越往深處想,越覺得毛骨悚然。
——竟然不知不覺間,與厲鬼共同生活了三年。
有的人因為驚懼過度,竟腿軟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