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乘風用路小佳換了丁靈中,為的是讓丁白雲能光明正大地看著兒子長大,為此他一直藏著自己的孩子,終於在見到荊無命後,將路小佳托付給了他,讓路小佳學會了荊無命的劍法,而丁白雲的兒子就成為了他的三兒子,在丁家過著世家子的富貴日子。
白家滿門被殺後,葉開的養父也在他三歲時就過世了,從那時起,他就再也沒吃過糖,養母獨自拉扯著他長大,可這也沒過幾年,葉開就成了一個孤兒,背負著自己身世的秘密,他獨自在世上掙紮著生存,還沒學會打架,就學會了挨打,甚至去做過小和尚,就為了學點功夫。
傅紅雪因為天生的殘疾和病症,在花白鳳近乎瘋狂的壓迫和灌輸中長大,自從能拿起刀,每天就要拔刀、揮刀一萬兩千次,他既然有弱點,那就用平常人三倍的努力去填補這份差距,花白鳳自己躲在黑暗的房子裡,沒日沒夜地詛咒著仇人、詛咒著世人、詛咒讓她痛失所愛的命運,如果兒子不能報仇,她甚至會詛咒自己的兒子。
路小佳呢?古龍雖然沒有寫他經曆了什麼,但他自幼的經曆,都寫在了他無情的眼睛和快劍中。
這三個在困苦中長大的孩子被打磨出了一身好本事,也有著傲骨和仁心,倒是在丁家長大的丁靈中,看似風流瀟灑,卻盲目聽從丁白雲的話行陰暗事,連年幼的孩子都殺;想要殺馬空群滅口,又被他口中的神刀堂寶藏吸引,反而被馬空群暗算;路小佳為了阻止傅紅雪殺他,不得已說出丁靈中本是傅紅雪同父異母的兄弟,卻被丁靈中反手偷襲,恨他說出真相。
好色無膽,貪財無骨,輕狂無智,真正的“三無”公子,空有一派世家子的架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從這個角度來說,荊無命好歹比丁白雲會養孩子,路小佳沒有在丁家長大,或許並不算一件壞事。
顧絳想了想這四個小孩,難免又想起了在自己身邊長大的任盈盈,真要說起來,任我行是被東方不敗關起來的,顧絳沒有放他出來,任盈盈和他也有父仇,但她在顧絳身邊是無憂無慮地長大的。
日月教中人雖性情古怪,但都尊重愛護她,顧絳自己好武,卻並不勉強她也一心武學,武功能夠自保就好,他隻要求任盈盈多讀書,能自理,不要養出驕奢之氣。
所以任盈盈自幼飽讀詩書,擅長琴簫,武功也不錯,進能管理日月教中事務,退能女紅烹飪打理屋子,能詩會酒,善解人意,有才有德,明辨是非,願意付出自己的情感去愛一個人,卻不會強求對方的回應,更不會為了這段感情放下自己的原則和驕傲。
江湖上之所以讚揚俠義仁愛,正是因為太稀少,這個地方更多的是恩怨情仇和弱肉強食,武功高的人能夠殺死武功低的,你殺死我的親人,我就要殺你報仇,我殺死你,來日你的後人也來找我報仇,如此循環往複,各有說辭。
而女子生來體力就弱男人一籌,能夠生育的天然條件更給她們帶來了許多桎梏,所以在這風雲詭譎的江湖上,女人要生存難免比男人更艱難一些,尤其是生得美的女子。
連儀琳這個小尼姑都因為貌美惹來許多麻煩,林家滅門之禍的導火索,就是林平之阻止餘滄海的兒子騷擾偽裝成店家女的嶽靈珊。
所以江湖中美麗還能自保的女人,都是極有本事的。
任盈盈當然生得極美,她本人也很有本事。
顧絳離開前將任我行放了出來,還把整個日月教都交給了任盈盈,加上令狐衝這個丈夫,足以保她一生平安。
這麼一對比,在教育和對孩子的照顧上,顧絳深覺這些人加起來都比不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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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教育家以及護短十級大師無法理解這些人自己做事還牽扯下一代的行為,畢竟他骨子裡就不認同封建社會“君臣父子”的那套。
長年累月的相處是情,用心養育當然是恩,可要說什麼生下這個孩子,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恩情,那父母在決定生下他們的時候,也沒有問過孩子是不是願意來到這個世上,經受這樣的痛苦。
一個人活在世上,本就不該問他的父親是誰,母親是誰,重要的隻有他自己是誰。
顧絳這樣的想法在物資充裕,人的想法相對開放的現代都未必人人都能認同,更不要說是在以孝治國的古代了,說他離經叛道都是淺的,無君無父、罔顧人倫簡直可以貼在他的腦門上。
所以當看到翠濃追著傅紅雪走在荒原上的時候,即便知道傅紅雪打算砍了翠濃生父馬空群的腦袋,顧絳也沒覺得這有什麼,讓自己的女兒去賣笑收集消息,這樣的人也配被叫一聲“爹”嗎?就算傅紅雪未來真殺了馬空群,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沈三娘卻驚訝極了,因為距離太遠,她沒有顧絳的眼力,看不太清,但傅紅雪走路的姿勢和翠濃的風姿都太過顯眼,她還是猜出了兩人的身份:“那是,那是翠濃?她跟著傅紅雪做什麼?”
在沈三娘的眼裡,翠濃是以雅妓為身份掩飾的情報販子,在邊城裡經營著蕭彆離留下的小店,雖然還是個年輕姑娘,卻已經是風月場上的老手,她有過許多男人,今天你拿錢來時對你笑,明天她心情不好就能把你拒之門外,沈三娘和她關係不錯,才更了解她煙花之地裡培養出的無情。
而傅紅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這點,沈三娘也最了解,她在傅紅雪來到邊城住下後,就去陪他在黑暗中過了一夜,這一晚和感情沒有任何關係,她隻是希望借著男女之間的欲望紓解來緩和他身上的壓力,從小到大心裡隻有練刀和報仇的傅紅雪就更是什麼都不明白了。
公子羽像是知道她在驚訝什麼,挑眉一笑,道:“久經江湖的浪子遊遍芳叢,還是會為天真的姑娘心動,那見慣了風月之事的美人,喜歡心如冰雪的少年,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沈三娘怔了一下,她明白公子羽的意思,可還是覺得頗為費解。
而在更遠的地方,天真可愛的姑娘,正追著遊遍芳叢的浪子,來到了這片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