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過後,邊城裡又熱鬨起來。
一身黑衣的刀客坐在酒館裡吃著一碗清湯麵,他不遠處的座位上,腰間彆著一把無鞘劍的青年正在吃花生,葉開和丁靈琳進來的時候,就見到了這樣一副奇怪的景象。
葉開還未開口,丁靈琳就跑到了吃花生的青年麵前:“你怎麼又來了?”
對方拋了一顆花生到嘴裡,慢慢地嚼碎,咽下去,然後才回答道:“要命的丁姑娘能在這裡,取命的路小佳為什麼不能來?”
丁靈琳撇了撇嘴:“什麼‘要命’、‘取命’的,真是掃興又難聽,我聽他們說,你還有個外號叫‘梅花鹿’,這是為什麼?”
路小佳冷冷道:“因為梅花鹿的角能刺死人。”
丁靈琳眸光流轉,笑道:“那水牛的角豈不是更凶?他們該叫你大水牛才對!”
路小佳沉默了片刻,他從未有過這種深刻的體會,關於和故意找他鬥嘴的姑娘有多無聊,所以他決定轉移話題:“你大哥怎麼樣了?”
丁靈琳笑眯眯地答道:“他好得很,最近還贏了一把好劍,他最喜歡劍了。”
路小佳接著問:“那你二哥呢?”
葉開看丁靈琳和路小佳一問一答,倒也挺融洽,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在他看來,路小佳並不是一個會詢問家長裡短的人,可他似乎對丁家的人都很感興趣。
丁靈琳快樂地從自己的大哥說到二哥、三哥,甚至是她的姐夫、姐姐,她生在一個很大的家族,家裡的每個人在她眼裡都是很好很好的。
路小佳靜靜地聽著,雨後的陽光照進來,照在他蒼白的臉上,也帶起了一層柔光,讓這個冷酷的殺手顯得都柔和起來,他看著手裡的花生,像是很滿意此刻的愜意。
問完這些,路小佳就不說話了,專心地吃著他的花生,任憑丁靈琳怎麼逗他,都不開口,泄氣的丁大小姐抓過葉開的手一氣亂掐,她故意想要激怒路小佳,最好能氣走他,不要讓他和傅紅雪打起來,結果葉開就這麼在一旁看著,也不給她幫腔。
明明是葉開要她幫忙假扮路小佳去試探那些請他來的殺手,偏偏當天路小佳就到了邊城,兩邊一撞上,丁靈琳當場被戳穿。
感覺自己丟臉丟大了的丁靈琳吵不過根本不理她的路小佳,當然就隻能折騰讓她去冒充人的葉開了。
葉開苦笑一聲:“他本就不是一個會輕易動怒的人,不會被你挑釁的。”
丁靈琳氣道:“他拿了錢要來殺傅紅雪,你不是對傅紅雪很好嗎?!怎麼這個時候不幫忙了,還一副挺佩服他的語氣!”
角落裡傅紅雪還是在低著頭吃麵,仿佛根本沒聽見這邊的動靜。
葉開歎了口氣:“我不是在佩服他,我是在佩服我自己。”
丁靈琳瞪著他,她和葉開你來我往的鬥嘴已經成了套路,知道接下來他該損自己了。
葉開頂著她故作凶狠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接著說道:“彆人在用指甲掐我的時候,我居然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丁靈琳頓時笑了起來,她不再掐葉開了,握著他的手晃了晃,剛才的氣憤都瞬間煙消雲散,隻要葉開願意哄她,她總是很快就會消氣。
同時笑出聲的,還有走進來的顧絳。
換回了王憐花樣貌的顧絳微笑著衝看過來的幾人點了點頭,就向著角落走去,坐在了傅紅雪的對麵,這一次,傅紅雪終於停下了筷子。
他沒有說話,但麵對落座的人,氣場也沒有平日裡拒人千裡之外的冷峻,態度簡直可以說是溫和。
顧絳知道他的性格,沒有和他彎彎繞繞說些沒用的話,直接開門見山道:“萬馬堂的事已經解決了。”
傅紅雪並不意外,顧絳離開花白鳳的住處後,就去找了神刀堂的舊部,所以會落在傅紅雪後麵才來到邊城。
那天翠濃趕來告訴傅紅雪“公子羽到了”這件事,兩人後來一起離開萬馬堂,還被沈三娘好奇為何會走在一起。之後,顧絳就帶傅紅雪去見了那些神刀堂的舊部,讓他稍微等一等。
他會把馬空群的性命留給傅紅雪,但這裡還有一群人要和這位曾經的“老朋友”算賬。
顧絳現在來見傅紅雪,當然是來告訴他,可以動手了:“馬空群向著山裡跑了,不過有人給他下了追蹤的藥粉,你可以跟著這隻蝴蝶去找他。”
他從袖中取出一隻蝶籠遞給傅紅雪:“他不會跑得多快,因為他的一隻手臂已經被我廢了,身上中了三十多刀,昨晚他根本顧不上還擊,一心逃竄,所以刀傷不重,但畢竟年紀大了,他跑進山中一定會努力找一個可以休息養傷的地方,你往有人處找就是。”
“你說什麼?!”一聲尖叫打斷了顧絳的話,紅衣如火的女子闖進來,她雙眼死死盯著這個陌生男人。
是馬芳鈴。
聽到顧絳說馬空群被廢了一條手臂後重傷逃走,她顧不上嫉妒葉開和丁靈琳的親昵,衝出來厲聲問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萬馬堂裡有那麼多高手,你一個人怎麼可能逼我爹離開?”
顧絳看向這個外號“胭脂虎”的姑娘,笑盈盈地解釋道:“你錯了,我不是一個人去的,而萬馬堂內的高手,也不像你想的那麼多。”
馬芳鈴又急又氣,她想馬上趕回去看看情況,又不想就這麼放過對方,乾脆掏出了腰間的馬鞭,就要往這人可惡的笑臉上抽去。
可她的鞭子並沒能落下去,有人出手拽住了她的鞭稍。
就像那一日她來到邊城請蕭彆離去赴宴,紅衣烈烈的女子騎著一匹胭脂馬在街道上疾馳,她舉起手中馬鞭抽向敢擋道的人,卻被對方懶洋洋地用手指夾住了鞭稍。
陽光下,少年清秀的麵容是那麼讓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