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兄妹倆在江湖遊曆了一段時間,最終關七選擇來到京城,因為他已經發現了這個國家、這個朝廷的局勢積重難返,總有一天不是遼國也是女真,亦或者還有西夏會踏碎滿地繁華,他希望自己能在京師這個政治中心建立起龐大的勢力,聯合正邪雙方,涉及黑白兩道,凝成一股力量,這樣萬一山河有變,至少能守住國家的中心。
可恰恰是因為他這樣的立場,在白道看來接納了太多有汙點的人,在邪派看來,又偏向正義之士,根本無法融為一體,所以關七乾脆讓他們都蒙上臉,遮掩身形,這樣就沒有了過去、正邪之分。
要顧絳說,這統一所有人的想法幾乎不可能實現,隱瞞所有人的身份,更是會滋生太多陰暗之事。
但關昭弟卻真心佩服哥哥的英雄氣概,能將國之興亡放在自己身上,並真切地去做,而不是像很多江湖人那樣,有才的無智,有智的無才,有才有智的又少有這樣的氣魄,她願意為哥哥的事業傾儘全力,幫助他建功立業,聯合各方。
雖然她嫁給雷損後,多少被這個夫君哄得暈頭轉向了,但顧絳能理解她,她生來不被父母重視愛護,極度缺愛,哥哥又是個事業心重過家庭的人,她的生活中缺少溫情,所以才會被雷損拿捏,明知道丈夫彆有用心,但於公於私都無法放棄。
顧絳知道,那個從深宅裡奔跑出來,因為被阻攔,在掙紮中鬢發散亂的瘦小女孩,如今多半是不在了,她若還活著,怎麼可能不來找她的哥哥?
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還是得讓他們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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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被交給了五聖主呂破軍和六聖主張紛燕去做,迷天盟內有七位聖主,除了七聖主是關七自己,另外六人通常兩兩結伴,大聖主顏鶴發與二聖主閔進,三聖主鄧蒼生和四聖主任鬼神,以及呂張二人,他們都是關木旦的親信,素日裡彼此以兄弟相稱。
因關七自身的武功蓋世,這六位聖主往往以管理和才智見長,真說起武功,倒不算太出眾,但隻要關七在一天,就不會有人輕易和迷天盟動武。
一人之威,以至於斯。
但同時,隻要關七出了問題,整個迷天盟就不再值得畏懼,將一個囊括數萬人的龐大組織存亡都係於己身,是關木旦此人的自負和狂傲。
作為一個江湖人,他有如此天賦才能,當然可以自負自傲,但作為一個勢力的領袖,這無疑是完全不合格的。
顧絳一邊在紙上寫下給自己開的藥,一邊想著要怎麼著手整頓迷天盟,如今已是徽宗年間,北宋的氣數已經到了儘頭,新政的推行本意是要改變這一局麵,但文人老爺們總是缺乏對底層百姓真實狀況的清晰認知,新政雖然富國,但確實傷民,以至於保守派的勢力一直很大,新舊兩黨圍繞改革背後的利益互相爭鬥,排斥異己,反而促使了北宋的滅亡。
這點他和關七的看法是一樣的,北宋已經是一座破破爛爛的屋子,沒有一位雄主能刮骨療毒,震懾群臣,並活得夠長,能維持這些政策的推行、落實、生效,那這個王朝遲早要在內憂外患中崩塌。
偏偏這座屋子的主人不是一位鐵腕明君,而是道君皇帝,這才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不過眼下卻是個還不錯的時機,主要是遼國也陷入了亡國危機中,自身的衰敗和女真部落的崛起,使得這個曾雄踞北方的國家一日不如一日。
比起爭奪京師,顧絳更想抓在手裡的,是因富庶而即將被趙佶君臣刮地三尺的江南,以及因遼國之亂而漸漸失去控製的燕雲之地。
京師雖然重要,但它重要的基礎是在一個國家穩定的政權上的,反之,天子失去對天下的控製,那京師反而會成為最大的靶子。
顧絳沒有心情和他們為了爭奪一個城市搞什麼你來我往,也從未對徽宗皇帝寄予任何希望,指望他還不如指望遼國能振作一點,多抵擋金國一段時日。
目標雖然已經定下,要怎麼去做還得一步步實施。
首先他要做的,就是治好腦袋被炸的傷,然後再化解《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的反噬。
這門功夫實在是奇異,問世以來沒有任何人能修成,即便有修煉成功的,也很快就會斃命,而關七就喜歡挑戰這種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所以他一心鑽研《先天破體無形劍氣》,而且已經攻克了“無形劍氣”。
他因損傷大腦,影響神智,而無法達成“破體”,可大概是在為情所傷的情況下,不再本能地顧及自身,現在顧絳查看這具身體時,發現“破體”已經悄無聲息地度過了。
而這門武功最難的“後天”返“先天”,才是他失控的根源。
易書中說: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
先天境界並非僅僅指人的狀態回到最本源的出生時,還要能與“天地”、“日月”、“四時”、“鬼神”相合。
先天之人,天不能違,後天之人,遵循天時。
這已經是以自身的力量去影響周圍環境自然了,顧絳在身為邀月時,也將將踏入這個境界,九層明玉功生生不息,隻要身處自然環境裡,他的內力就永不斷絕。
正是因為達成了這樣的境界,他才在和燕南天的交手中,勝出一籌。
關木旦的底蘊卻不夠,他如今太年輕了,驚世之才教他能以飛快的速度達到普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但他直線而行,根基不夠深厚,“返先天”時遭到了反噬,導致自身的狀態在往孩童的境況靠攏,時不時就大腦失智,變成一個孩子一樣的癡兒。
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乾脆瘋魔到底,借由這特殊的狀態去抵達“先天”,另一條是以《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的累積來正麵突破武功境界,讓這毛病自然而然地消失。
顧絳不喜歡走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