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迷天 37(2 / 2)

何況她深愛著許笑一,即便她心中有怨恨,但她依舊深愛著他,當她得知金人破關而入後,第一時間,她就知道許笑一會離開白須園。

這很危險,他有危險,她怎麼能不來?

而當她見到許笑一時,那些過往的誤會和愁怨也都從她心頭散去了。

許笑一有很多話可以說,說他當年為了化解兩位師弟的矛盾,故意和智小鏡演戲,想讓元限把這件事怪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小花,卻惹得織女傷心,說這些年自己身邊一直有蔡京一黨的眼線在,他不能把妻兒卷入危險中,說京中的境況風雲詭譎,金兵隨時都會卷土重來,他沒有辦法保得她周全。

可他沒有說,因為他知道,織女一定已經都想到了,也想清楚了。

所以他隻是說道:“太危險了。”

織女聞言發笑:“你的脾氣越發溫吞了,危險?這江湖上何時不危險?何況當年是你對我說,所謂國家,沒有國,就沒有家,現在諸葛正需要你援手籌謀,你可以為此拋卻殘生,我為什麼不可以?我的眼中、心中,就沒有家國嗎?”

“何況你現在這樣,要一路走到汴京,還得我來保護你才是。”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來,神情驕傲,還似他們年少時結伴江湖時那樣,一手神針絕技的俠女總笑這好脾氣的書生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竟還想去查驚動天下的大案,若沒有她保護,他一定會被賊人害了。

今日她再來,仿佛時間從未流動,他們還在江湖路上,接下來還要結伴去麵對前方風雨。

許笑一驀然發笑,上前牽住了織女的手,也像當年那樣開口道:“好,接下來就拜托姑娘了。”

織女的心跳有些快,這些年她滿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死灰,可再一次握住丈夫的手,她還是會像少女時一樣心動,她的眼角漾起水光,決然道:“不就是元限嗎?咱們還怕了他不成?!”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許笑一歎道:“我不是怕他,而是當年的事,我確實對不起他,因為小鏡的心意,我作為師兄沒有一視同仁,而是偏幫了三師弟,欺騙四師弟。”

提起智小鏡,織女恨聲道:“這件事上你雖犯了傻,但你的眼光沒錯,小鏡嫁給他的結局如何?他練功瘋魔了,竟殺了自己的妻子!”

許笑一長歎一聲,轉而安撫道:“眼下就像你說的,也容不得咱們瞻前顧後了。”

其實許笑一確實無懼於元十三限,他雖然內力沒有了,但武功和境界還在,這些年在白須園全心鑽研陣法,隻要讓他擺下陣勢,即便是元限的神箭,他也能破解。

許笑一真正擔心的是汴京城和金國。

織女轉身挽著他的手臂,接過他手裡的傘,還逗了逗他肩上的小鳥,笑道:“走吧,諸葛小花還在汴京等你呢,當年承他的情來為咱們說和,一彆多年,也不知他如今怎樣了。”

許笑一提起諸葛正我,不由搖頭:“他這些年勞心勞力,過得十分辛苦,但他這個人好在能自我排遣。”

比起諸葛正我,許笑一更想知道元十三限的現狀,雖然元限已經視他為敵,但他們畢竟曾是同門學藝的師兄弟,元限還是最年幼的一個,身為師兄他本該照顧好他們的。

這麼多年了,四師弟心中的激憤之氣,有沒有淡去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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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限心中的那股氣從未消減過。

隨著年月漸長,男兒老矣,這股生平不得誌的憤慨越發濃烈。

他看著米有橋的屍體,那些跟著米有橋的小太監無一個敢上前為他收斂屍身。

米有橋敗在了關七手下,從今以後,他就成了關七生平戰績中的一個說項,沒有誰再在意米有橋的本事,因為他敗了,敗在了關七手中。

元限想到了龍百謙和丁鬱峰、張天艾和韋三青,還有他和諸葛正我。

想到他們之間曾也有一個女人,智小鏡。

想起智小鏡,他心中湧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要落下淚來。他自知性情激烈,韋三青當年傳他“忍辱神功”,正是要他磨礪性情,希望他能夠“忍”,可惜,他這一生終究不能“忍”。

他不能忍受諸葛正我永遠勝他一頭,不能忍受年華流逝,一事無成,不能忍到身後萬世名傳,生時無人問津!

千秋萬代太過久遠,他就要今時今日的聲名!哪怕是讓天下人畏懼,他也要這令人生畏的威名,成為武林第一人!

為了這個目標,他已忍受、掙紮了太多年。

智小鏡將智高的《傷心小箭》教給他,明確地告訴他自己不愛他,她嫁給元限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報複諸葛正我,為了殺父之仇、負心之恨。

元限知道智小鏡不愛他,她選擇自己,不過是因為對諸葛正我的恨,可沒有愛,哪來這樣濃烈的恨?如果僅僅是因為智高,她為什麼不恨自己?不過是因為她從未愛過自己罷了。

他會愛上智小鏡,雖然也有和諸葛相爭的緣故,但他也是真的喜愛這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女孩,可惜仇恨將她也毀了。

和智小鏡在一起的每一天,元限都在傷心,越是傷心,他就越恨,越是仇恨,想起過去也曾有過兄弟攜手的歲月,就越傷心。

終於,他融合了《忍辱神功》和《山字經》,武功練成的那一天,他用傷心小箭射殺了智小鏡,是恨她,為自己報複她的無情,也是愛她,讓她就此從仇恨痛苦中解脫。

元十三限的傷心小箭由此大成。

此後,他每一次想起智小鏡和諸葛正我,那股讓他近乎瘋魔癲狂的情緒就翻湧上來,成為他箭上的意誌,使得他的神箭每出必中,中必穿心!

元十三限的手已經摸上了箭筒,他的箭筒裡有十支特製的箭,其中還有一支紅色的小箭,那是他留給諸葛正我的,所以他沒有取那支箭。

取弓,搭箭,拉弓。

他的意念已經鎖定了月下仿若神人的關七,幾乎在被他意念鎖定的瞬間,原本神色寂寥的關七就猛然抬頭看過來。

元十三限的箭已上弦,已經遍是屍首的院中忽然響起了蟬聲。

月色清冷,寒蟬淒切。

元十三限默念著目標的名字,將箭矢對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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