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道魔 6(1 / 2)

小店裡光線昏暗,青稞餅燙熟的香味混合著酥油、奶製品、肉食的氣味充斥不大的空間,蓋過了各種客人帶進來的奇怪味道,圍爐邊的客人們在大聲說笑著。

店鋪的角落裡,兩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對坐著。其中一人穿著喇嘛的紅衣,剃光了頭發,另一人身著寬鬆的華服,長發用發帶簡單紮起。

兩人的容貌氣度萬裡挑一,正是如今藏地的活佛和蒙元的國師,正各抓一隻餅慢悠悠地吃。

顧絳抬手給自己和鷹緣續上了茶水。

隔著熱水升起的嫋嫋白煙,顧絳咽下嘴裡的食物,飲了口茶才歎氣道:“這白玉鐲是我自幼戴在身上的,照顧我的人說,是我母親離去前留給我,是家中祖傳,十分珍貴,讓我千萬不能摘下、弄丟。”

自從他在原世界出事,這白玉鐲就扣在了他手上,有形亦無形,隨著他的身體改變自如地變大變小,蒙赤行沒有提過這鐲子,顧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這鐲子,但鷹緣剛剛顯然是看見了。

鷹緣活佛道:“我不太了解中原的古物,不過你這件東西,看起來似乎是春秋時貴族的物件。”

顧絳的神情難得有些費解:“這白玉鐲怎麼會和那個地方有聯係?”

鷹緣想了想,說道:“春秋戰國時,天下大亂,諸子百家人才並起,的確是那個地方出沒頻繁的年代,據說魔門謝眺就曾從一個春秋古墓所出的竹簡中,見到《戰神圖錄》的記載。你這個家傳的白玉鐲或許和我父親留下的鷹刀一樣,是某一位曾進入過驚雁宮的前輩飛升後所留下的東西。”

“隻不過比起我父親,你家這位前輩離去太久了,上麵的道意已弱,平日不顯,剛剛被《戰神圖錄》的氣韻引動,才發出異象。”

顧絳看了這神神叨叨的大和尚一眼,這曾經飛升而返的活佛不知是因為藏地功法的緣故,還是踏出那一步的人都會感通天地、窺見過去未來,不僅能預言他們此生的因緣,還得知了許多秘聞,這些連蒙赤行都不清楚的魔門秘事,他如數家珍。

但即便是鷹緣,恐怕也猜不出這白玉鐲有多離譜,它帶著他穿越了好幾個世界——

想到這裡,顧絳愣了一下,從鷹緣的經曆可知,他就是受傳鷹飛升前留下的厚背刀影響,差一點飛升的,加上之前蒙赤行留下軀體、精神散溢的情況,放到顧絳此前各個世界的經曆上,其實也可以說是他達到了那個世界的頂端後,被白玉鐲帶著精神飛升了。

可以這麼說嗎?

顧絳自己也不是很確定,但的確有這種可能。

鷹緣又道:“昔年天師孫恩借助天地心三佩,洞開仙門,精神飛升而去,那天地心三佩乃是道門異寶,而更久之前,戰國所留下的和氏璧,以及魔門曾經的珍寶邪帝舍利,都是這類玉石奇物,或許對那時的人來說,這些東西本身就有奇異之處吧。”

顧絳晃了晃依舊在微微震動的白玉鐲,哂笑道:“也罷,我不是自尋煩惱的人,這些靠猜測想不透的事,便不必再多揣測什麼,去探一探就知道了。”

鷹緣點了點頭,兩人轉而說起藏傳佛教和中原佛門的禪理,說到這些,鷹緣顯然比之前更認真了。

這位一生不求名利的藏地活佛和中原的正道佛門說不到一起去,便也沒什麼交集,他心慕中原文化沉澱下的佛門之法,卻找不到可以交流的人,沒料到眼前這位魔門出身的國師在佛理上的造詣竟如此之深。

顧絳也對這個世界的藏地學說十分感興趣,兩人就這樣對坐著,交談了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日出,顧絳見鷹緣坐在那裡陷入沉思,便自己結賬離開。

他並未向鷹緣道彆,反正按這大和尚的說法,他們將來還有再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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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絳再一次踏上了行程,似乎從他跟隨蒙赤行離開大都起,他就在不斷地奔波,先北上深入草原,再西行去往藏地,現在又在白玉鐲的指引下,向南而去。

他離開藏地後,在當初入藏的地方見到了自己來時騎的那匹野馬。它沒有返回馬群,也沒有被狼群獵食,還悠哉悠哉地等在原地,見顧絳回來,衝他打了一個響鼻。

“看來咱們倆的緣分還沒結束呢。”顧絳摸了摸這匹通體青黑的蒙古馬,翻身坐到馬背上,隨意拍了拍它的脖子,“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向南,去找一個答案。”

多年前,蒙古士兵發現的驚雁宮是在竟陵附近,可這一次顧絳通過回想鷹緣展示給他的精神幻象,引動白玉鐲所感知到的方向,根本不在竟陵一帶。

這驚雁宮好像活物一般,自己長腳帶著碩大的宮殿跑去了彆的地方。

想想一座宮殿都能自己轉移地方,相比之下,白玉鐲能帶他穿越世界都顯得不那麼奇怪了。

這一路上,顧絳遇見過認出他身份的人,鐵穆耳隨後派人來請他回去過,可在如今魔種已成的顧絳眼裡,這些事都比不上自己的目標重要。

他知道自己不坐鎮大都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天命教等魔門教派會在大都越來越猖獗,正道會和魔門再度爭鬨起來,一個國家的政治權力中心不穩,下麵就會亂,普通百姓還沒享受到國家統一帶來的穩定,就要再一次被卷入動蕩和壓迫中去。

可這些事,他都不在乎。

魔種以執念為核燃儘了他借助精神催動的七情,他正處於道心凝聚以來情緒最淡泊的時候,何況他體內的魔種正在和道心互相磨礪拉扯,顧絳的大部分精神都花在穩固根基、並催化較弱的魔種讓兩者平衡上,根本沒有心思去想人間太平。

明白了魔師的冷漠態度後,鐵穆耳和魔門都沒有再派人來打擾他了,這讓他得以安安靜靜地騎馬向著南方的重山深林而去。

冬在北疆,夏至南域。南方夏日的太陽曬得大地蒸騰,茂密的古老森林裡古木參天,一棵棵高聳的大樹枝葉重疊,好像在森林上方封了一個偌大的蓋子,把暑氣都封在林中,混合著蟲霧釀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毒瘴。

顧絳這一次又在進山前把馬扔在了山下,讓它隨意來去,自己一人繼續前行。

在顧絳不知第多少次掐死了試圖偷襲自己的毒蛇後,白玉鐲引著他穿過一處極狹窄的裂縫,終於在一座隱蔽的山穀裡見到了那宏偉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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