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營。
“程圭這匹夫,敢違抗我軍令。”
張齊丘得知前方的傳報後,怒不可遏。
他把程圭、崔湛調到後軍,是因為這二人在本部經略軍威望太大,會影響他指揮中軍。
他打算等探馬遭遇敵人的時候,再將五千精騎和渾釋之的五千胡騎調過來。
中軍與後軍距離不過四五十裡,兩個時辰內就可以到達。
程圭率騎連夜離開,竟然沒人通知他。
“叔父,程圭挑釁您的權威,應該以軍法處斬。”
張勉向張齊丘勸說。
“荒唐。你覺得兩萬經略軍會允許嗎?王帥會允許嗎?”
張齊丘斥道。
他是副使兼都知兵馬使,按理說應輔助主帥掌訓朔方軍。
但問題是他非本部經略軍的直屬上司。
而且他遠遠沒有王忠嗣那種巨大威望。
唐軍的募兵製,很容易導致主將對一支軍隊的徹底掌控。
“突厥集五萬騎,一天一夜被破。成就李瑄的不世之功。李瑄真就這麼厲害嗎?”
張齊丘頹然地說道。
活著的李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一定會將書信送到長安。
李適之朝堂上攻擊他,李林甫會幫他說話嗎?
他心中的理由,皇帝會認可嗎?
王忠嗣對他的看法也會改變。
此時此刻,張齊丘有些後悔。
本是偏師建功的局麵,此戰後他接替王忠嗣板上釘釘。
現在突厥左廂諸部被破,和他有關係嗎?
出將入相,麵對這樣的選擇,誰能靜下來不被欲望所蒙蔽。
這一早,張齊丘忘了念《金剛經》,他的侄兒張勉也未提醒。
日曬三杆,軍猶不拔。
很快,全軍都知道突厥左廂諸部被攻破的消息。
也知道最先到的五千騎,隨手獲得軍功。
無數士兵推舉郎將、衙將包圍張齊丘。向張齊丘質問:為何一再拖延,阻撓他們的軍功。
財富和軍功,是邊軍應募的目的之一。
好不容易到來的機會,因主將無能而失之交臂,士兵們怎麼會不怨恨?
張勉狗仗人勢,以為嗬斥一下,這兵痞就會散去。
誰知張勉被衙將、郎將圍著,砰砰兩腳,踹了個狗吃屎。
是誰打得都不知道。
邊軍可不慣著這種臭毛病。
張齊丘隻能在親衛的護衛下,向衙將們花言巧語,並立刻拔營起寨,攻擊阿波達乾等部的營帳。
將士們這才平息怒火。
……
高坡。
李瑄在指導軍醫,教他們如何去照顧受傷的士兵。
在豐安軍城的時候,李瑄就告知過軍醫,將包紮傷口的布條用沸水蒸煮,然後密封保存,待戰場上使用。
如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傷口的感染。
還有其他一些前世從軍的醫學知識。
外敷內用的藥物李瑄不懂,豐安軍攜帶有足夠的藥物,李瑄讓軍醫不要有顧慮,如果缺乏會立刻派人去中軍、後軍取。
“愛兵如子,不外如是!”
李光弼見李瑄戰後不休息,還在為傷兵儘心儘力,一改他為將者的理念。
他能感受到豐安軍對李瑄敬而愛之。
大部分將領馭軍,士兵隻會對其產生敬畏。甚至還多有“畏而心不服”的現象。
李光弼也一直在思考李瑄的“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問過李瑄,這是不是一首詩,但李瑄隻是笑了笑,沒有答複。
李瑄將傷兵們安頓好後,又將戰死將士的屍體找全,運下高坡。
程圭讓麾下精騎也去幫忙。
明天會組織將屍體運回豐安軍城。
這是最大的極限。
如果行軍再遠一點,屍骨隻能就地掩埋,魂魄無法歸國。
直至日落時,李瑄才躺在地上睡一會。
“將軍,中軍已至。”
剛過亥時,羅興小心地叫醒李瑄。
李瑄睜開眼,又突然閉上,告訴羅興:“這個時候,中郎將該休息,我等也要入眠。”
說完,李瑄繼續呼呼大睡。
這是諷刺張齊丘要戰事吃緊的情況下,連續兩晚,安營紮寨。
羅興懂了,向佐吏們回複這句話。
豐安軍無一人去見張齊丘。
違抗軍令的程圭更不可能去見。
張齊丘雖惱怒,卻隻能強忍著。
中軍的士兵看到豐安軍的戰績,心中對張齊丘更感到失望。